本已心烦意乱,再听她们愈发喧哗争执起来,浅夕也不唤彩薇,径直斥道:“都无事可做么?内宅门前也敢造次,夏妈妈的板子多日没用了么!”
众人一回头,见是四小姐冷脸竖眉站在门里,唬得跪了一地。
今时不同往日,这位庶四小姐如今也是管事的人。老爷、少爷宠着,夫人放权,她一句话,夏妈妈绊子都不会打一下。
“四小姐,饶了奴婢们这一遭吧!实在是门房报了一件事,我们皆不敢禀,遇见四小姐是奴婢们的造化,求四小姐做个主!”这些外头的奴婢并不知道洛氏晕倒的事,真当浅夕发怒皆因她们吵闹,一个个呼天抢地的求饶。
浅夕虽心乱,可是瞧着这些人一个个神色惶然,不似作伪,也怕是真出了什么乱子。按理外头的事,她不该插手,这些人为何让她做主?
“你们管事的呢!”彩薇见浅夕不说话,便心领神会,上前质问。
“管事的已经赶到东角门去了,只传话说让奴婢们进来报,奴婢们都不敢。”一个婆子扭捏。
彩薇喝道:“什么事,你们快说!小姐哪有许多空闲与你们虚耗。”
一个小丫头曾与彩薇说过几次话,壮了胆子嚅嗫着:“外头东角门来了个人,说他是……大,大少爷,但是门房不敢放他进来。”
大少爷?秦钦!!
浅夕和彩薇几乎同时觉得自己听岔了话。
“浑说,你们找也找个好由头!大少爷回府会不捎信儿、不走前门?你们在府里呆了几年?大少爷也认不得,都可以撵出去了。”彩薇回过神儿来,连珠炮似得骂过去。
“姑娘饶命,是真的,老婆子认得。声音、模样都和大少爷差不多,就是黑瘦些,脏的……脏的,像个乞丐!”婆子翻着眼睛说完,就缩了肩。
浅夕、彩薇面面相觑,怪不得管事的守去外面,大约也拿不准。
彩薇犹是不信,大少爷神仙一样的金玉之人,哪能如乞丐一般。浅夕却担心,是不是秦钦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指着那小丫头道:“人在哪里,你带路!这里的人都散了……”
小丫头一溜烟儿爬起来,婆子们虽想看热闹,倒也不敢尾随。
三人衣袂生风,赶到东角门。远远,果见卢管事似笑非笑陪着一个人呆站。
那人一身褐衫,衣摆、袖口皆丝缕成线,几乎衣不蔽体;乱蓬蓬的头发遮了大半脸,根本看不清面容;腰里缠着一个半大包袱,根本看不出料子本色,脏得能滴出油来。
除了身量高大舒展,与传说中怀风袖月的如玉公子,实在难搭边儿。饶是浅夕前世随军看过许多穷苦人,也少见这样惨状。
“你一会儿仔细辨认,若是不像,就扯我衣袖。”浅夕口唇微动,低声嘱咐了彩薇。
“小姐放心,奴婢必然得出。”彩薇信誓旦旦。
走到近前,卢管事一见浅夕,立时如释重负。
“四小姐,这……”卢管事眼神闪烁,指了与自己背身而立的人。
“大哥!”没有犹豫,浅夕上前端正福身。
那人终于转身过来,蓬乱的头发撩开两边,果然是一张完美得没瑕疵的脸,眉飞入鬓、鼻如玉管,纵然脏的花一块白一块,也能教女子自愧羞惭。
浅夕悄悄瞄一眼彩薇,那丫头早傻了眼,和方才那些婆子一个表情,深度纠结。
心里叹气,浅夕只得自己重新看回“秦钦”。
“你是浅夕?倒与姨娘生的不甚像。”敲金断玉之声,醇厚中带着渺远。
浅夕愣住,竟忘了自己要求证什么。
面前的那双眼忽然就笑了,如塞外冰雪的纯净,如寒潭秋湖静谧……或者只是初见小妹的惊喜,却如悲悯大爱一样宠溺温柔,让人心跳都戛然停滞。
“大哥,你这是出了什么事?”
能知道她叫浅夕,还有这般绝世风华,怎可能是乞丐冒充,浅夕甚至有些语无伦次:“母亲今日恰身子不适,大哥快随我来。”
“卢管事,快去给大哥取件披风。”
“是啊,都起风了!”卢管事顺杆儿下来,一脸关切,全没了方才的皮笑肉不笑。
听见说洛氏身体不适,秦钦也一时心急,匆匆披了斗篷,就随浅夕往闲听苑去。一路大步流星,浅夕、彩薇险些跟不上,三人都只顾得说洛氏的事,关于秦钦居然一句没问上。
到了闲听苑,前头一大队人,浩浩荡荡。
“是老太太。”彩薇气喘吁吁。
到底还是惊动了,浅夕这厢还没回过神儿了,窦老太太那里已经杵了桃木杖“咚咚”而来。
“这,这是钦儿么……我的天啊,我的乖孙儿怎么成了这个样子!”窦老太太只愣了一下,就踉跄扑过来,一把抱住秦钦老泪纵横。
“祖母,是孙儿回来了。”秦钦唇角努力勾了笑,温声抚慰。
闻言,窦老太太愈发泪如雨下,只一遍遍摇了头,哭道:“今儿个这是什么日子,这……是个什么日子啊!”
“自然是团聚的好日子!”浅夕惦记洛氏,忙上前开解:“祖母,母亲要是见了大哥,必定就好了。”
“是,是,是!咱们快进去看你母亲。都是祖母不好,当了甩手掌柜,把她累坏了。咱们进去看她……”窦老太太一径拭泪,拉了秦钦就往房里去。
秦钦眼里不禁闪过一丝意外,何时老太太竟这样厚爱母亲,从前两人不是都见面无言的么?
一群人进了院子,须发皆白的吴大夫已经在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