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钝如三房李氏,也觉出风头变化,开始对洛氏频频侧目。
白宛却端着一脸傻笑,心知肚明。
虽然她不知道窦老太太与洛氏为何生分,但是婆媳二人僵持已久却是事实。其中孰是孰非姑且不论,只洛氏身为儿媳,性情太过强势,放不下半点儿身段,服不得半点儿软,便是二人隔阂迟迟得不到解决的症结所在。
是以,今日白宛拉了洛氏入局,虽然老太太明知扮麻姑拜寿并非洛氏本意,但依洛氏的脾气,能在二房、三房及众宾客面前一言不发,便是默认。换一个角度看,也说明洛氏其实早有悔意,只是积怨太久,她已不知该从何化解了。
让白宛未曾料到的是窦老太太的态度,不仅揭过旧怨,还肯抬举洛氏,实在是意外之喜。
众人乐了一回,老太太兴致高昂。
听管妈妈说,二小姐秦月澜和六小姐秦月潆一同凑了个贺寿的节目,窦老太太索性改了规矩,让献寿按大房、二房及三房依次进行。现在既然大房已然礼毕,下面自然轮到二房。
“我还有个三丫头是顶好的,你们待会儿瞧了可别又眼红。”窦老太太满眼笑意,言罢,招了二夫人严氏过来,吩咐道:“你且去准备,这里有云蕊服侍便是。”
“儿媳遵命。”严氏低头福身,厉色在眼底一闪而过。
若说方才窦老太太的抬举,意思还模凌两可,现在主动开口让洛氏服侍,摈弃前嫌的态度已是再清楚不过。这要是搁在从前,窦老太太只看洛氏棱角尖锐的样子便心烦头疼,哪里还肯留她在跟前服侍茶水。
洛氏也是一愣,对于今天事事都不在自己的掌控之内,洛氏颇有些懊恼,但是想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秦阆,又看看在座的公侯夫人们,真真无一不是可以缔结姻亲的好门户,她还有什么委屈不能吞下去。
眼神闪烁的瞧着身边一脸傻笑的白宛,洛氏心意纠结,末了还是出言嘱咐顾妈妈挑上几色稀罕吃食,带了白宛去内堂角上耍玩。
片刻后,严氏去而复返。
身边带了秦月茜,手里捧着规规矩矩的“寿四样”。
所谓寿四样儿,便是富贵人家惯常给老人拜寿的标准配置。即赤金笑弥勒一尊、白玉吉祥如意一柄、银丝寿面和玛瑙寿桃若干。
“又是这老一套,偏就你爱偷懒!”窦老太太看一眼,故作不悦。数落完,又满脸笑意的朝身旁的太太夫人们夸赞:“难为她,为了我这老婆子的寿宴,忙得几日几夜没合眼,今天咱们才得享用的这样周全。”
“强将手下无弱兵,老太太治家有方,儿媳自然也一个比一个伶俐能干。”众人纷纷附和。
严氏忙红着眼推辞:“都是老太太在后头帮扶,不然儿媳哪有这个本事。”
一时间二人说完祝词,秦月茜跪着并不起来,方才底下里议论白宛时的尖酸刻薄样儿早已看不见,怯生生眼巴巴儿的望着窦老太太说:“老祖母,这寿桃是姨娘带着孙女儿亲手做的,请老祖母赏脸尝一尝。”
秦月茜口中的姨娘就是她生母史姨娘,这等场合断没有姨娘露脸的份儿,不过借着女儿的光表表孝心,宣示一下存在感,也无可厚非。一旁,二夫人严氏和颜悦色听着,一脸慈光柔柔望着秦月茜,满眼疼爱如亲女的摸样。
角落里,白宛嘴里含着阿胶核桃糖糕,眼睛越过碗沿儿,瞧着洛氏按捺不住的厌嫌烦躁,偷笑不止。她心知洛氏定是被这对装模作样的母女二人给恶心了,这般做派,要是放在闲听苑,洛氏早一盏茶水泼过去,哪还有耐心看她们唱和做戏。
这厢众人凝神定睛,见那红尖儿绿叶的玛瑙寿桃原是面蒸的,个个栩栩如生,便赞一句:“可怜见儿,也是用了心的。”
窦老太太应景儿尝了一口,点头朝管妈妈道:“一会儿将那对赤金镯子给史姨娘送去。”
秦月茜忙替史姨娘叩头谢了赏,才规规矩矩低头跟着严氏下去。
二房这样平淡无奇的开场,白宛料定必然是为了烘托后面秦月曦的重头戏码。果然,紧接着二房那位嫡三小姐一出来,便立时满堂生辉,众人精神一振。
同样是海棠红,到了秦月曦身上就层层叠叠地活起来。裙裾曳地,裹得她高挑的身姿玲珑有致,云纱披帛上蝶儿振翅似绕身翩飞,更显步态轻盈;头上颤巍巍的玉珠缨络攒成流苏,簇起乌鸦鸦的众星捧月髻,雾鬓之下一张小脸带羞含情,教人一见难忘。
她方才一直端坐在纱屏后头,风姿隐现,直到此时才显身出来,要得就是这等众人瞩目的惊艳一刻。
面对各种艳羡、妒忌、自惭的目光,秦月曦似乎习以为常,乘风踏月一般到了窦老太太跟前,盈盈福身。
“孙女月曦贺老祖母青春常驻,岁岁年年!”
说话间,一架写意山水的插屏被两个小丫头抬着过来,众人看了皆是吸气,这可是蜀绣的梅砚渔《笑意春风图》,何等造诣竟可于丝帛之上重现梅祖师草木盎然、山河含笑的情怀。
严氏在一旁道:“此图,小女整整绣了三年,恰逢前日方大功告成,故此献上来为老太太贺寿。”
真是精妙的解释,若要以绣艺在寿宴上博满堂喝彩,什么《璇玑图》、《三星拱寿图》……更应景、更显孝心,秦月曦偏偏以一幅《笑意春风图》明志,可见她心气儿之高。
只是不知,若是老丞相咂摸出严氏母女不死心,还一味想要嫁入帝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