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马山下,修葩洞口,当马族族长之子逃途为自己亲手种植的明茎草修剪掉今日的最后一片叶子时,他抬头看到了植在洞口的迎客松在随风摇摆。
松动客来,松静敌袭。
然而这一次,逃途的眉宇间却并不平坦,此时此刻的他,并没有作好开门揖客的准备。
微风撩拨着他青色的绒毛,一如撩拨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他种的无念果还有一日便成熟了,他的心思都在无念果的采摘上,不能分心去应付周围的其他环境与其他兽类。
他只喜欢和植物打交道,因为植物不会说话,不会攻击,只会给予,不会索取。
对他来说,有朋来访和节外生枝是一个意思。
他原本是马族最德高望重之兽骕骦的儿子,仪表堂堂,落落大方。
在他生而成长的一昶光景中,他一直自信而快乐,引三五知己,育奇花异草,生活无忧无虑,悠哉游哉。
他和马族的众兽所想的是一样,这个马族,迟早是属于他的。
然而,那不知从哪里偷了野汉子的马族美妇鹿蜀,竟然带回来一个身上长着银色翅膀的小红马回来。
这小红马的确英俊,也颇有些本事,很快便成长为了一名合格的旭客,在族里也有了些声望。
然而这些,都无法引起这红马威胁他的地位而产生的怀疑。
他依然我行我素,他依然人莫予毒。
父亲从小就教导他,要与众兽友善,众兽皆平等,能者多劳,能力决定职责,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若在其位其政躬行。
这些道理他耳熟能详,这些道理他烂熟于心,这些道理他一直践行。
可以说,没有父亲讲的这些许道理,他也许只是一个纨绔公子,有了这些道理,他成为了一个励精图志的继承者。/
他很感谢父亲。
一开始,父亲对他的表现还算满意,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父亲便会时常躲在他的身后叹气,那声长长的叹息,仿佛能将他的心从大荒的东边揪到西边。
他不知道父亲到底嫌他哪里做得不对,自从记事起,他和父亲的交流便总是耳提面命谨遵教诲,没想到一直墨守成规循规蹈矩的他,还是渐渐地失去了父亲的欢心。
他也时常看着父亲那日渐深邃的皱纹与渐渐添霜的华发,觉得自己的成长跟不上父亲老去的速度,怕自己将来不能委以大任。
每每此时,他便寄情于花草之中,他采摘大荒中的各种奇花异草,放在自己的居所里培育。大荒里的名山大川,有他的足迹,大荒里的犄角旮旯,有他的身影。
他发现育植藏着世界的奥妙。通过培育一株植物,他知道了生命的由生至死,以及循环。通过嫁接两种植物,他明白了命虽天定,然而运可改变。
最有成就的,他可以自己通过宿脉改造一个种子,让其按照自己设计的方式生根发芽开花结果。
这让他感觉到,自己便是一个造物主。
渐渐地,他由一名精通育植的马族妖精变成了马族唯一懂得植物培育奥秘的妖精。
他觉得育植能让他静下心来,每每在他育植的时候,他觉得他不再想着权力的纷争,不再考虑万民的纷扰,他觉得生命延长了。
他曾经试探地问起过父亲,对他这个兴趣爱好有什么看法。
父亲不置可否,只是说他喜欢就好。
他知道父亲爱他,所以便没有在意父亲在他说完他喜欢就好之后的那一声长叹以及背后的摇头。
然而该发生的终于还是发生了,在那日马族封禅大典上,父亲将象征马族荣耀的单目银盔亲手戴在了那个并非纯种马族的异兽孰湖身上,在那一刻,他仿佛瞬间明白了这么多年的所有嗟叹与皱眉。
和马族众兽一样,他不能相信这一切,他也不愿意接受这一切。
于是,当夜,他怒气冲冲地向父亲抛下狠话之后,便毅然决然地离开了马族,来到了这个离乐马山有数百里的野外。他选定了一个可以种植花草的地方,便凿了个洞住了下来,这一住,就是两旭。
他将自己住的洞穴起名为修葩洞,看着自己培育的花草树木一天天成长起来,顿时觉得世界其实也没有那么糟。
在修葩洞里外,有他不远万里从大荒各处采拮来的古怪植被,这些植被有的长势凶猛,然而无用,有的其貌不扬,却实有大用。
比如他一直看好的那一株牛肚竹,原本是最普通的龟背竹,加上他用千亘藤汁悉心浇灌,逐渐长得一发不可收拾,竹节上的龟背慢慢长成牛肚,而且隐隐有愈长愈大的趋势。他觉得其必有大用,直到当他早上从洞里出来之后,看见竹林里横卧着一条紫色巨蟒。
那紫蟒说他仰慕他已久,这次不请自来,还擅自作主吃了他的牛肚竹,希望得到他的谅解。
他怎么可能明白这个怪异的来客,不仅惊吓了他,而且还将他数旭的心血毁于一旦。
于是紫蛇便说,如果他不答应让他辅佐他,那么他就横行大荒,到处去宣传他是吃了他种植的牛肚竹才成为这样的。
逃途无奈地摇摇头,不再理会紫蛇。
于是,他果真在大荒中听到了紫蛇横行吃兽的恶行,随着紫蛇的恶行越来越严重,逃途的名声也变得越来越恐怖。什么暗自躲起来种植秘密武器以图重振马族,什么先放恶蛇后统大荒之类的。
要是在以往,逃途会苦恼自己名声的变化,然而现在,他反而乐得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