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半夜突然惊醒,回想起刚刚的梦境,没了睡意。
夏天的夜色向来不太深,她没有开灯,借着月光也可以看到身边那人的轮廓她起身靠坐在窗边,看着他,觉得陌生。每日朝夕相对的人,让她觉得陌生。
时间是个怪物,把当年爱她如至宝的那个男人吞噬了,只留下了这么一个陌生的躯壳妄想欺骗她。谢安神情平静,只有细看才会发现她的眼睛里盛满了浓郁的悲伤,满的快要溢出来。
谢安静静的盯着江毅晖瞧,徒劳的想要看出些什么。他精短的头发,精致的眉眼,挺直的鼻梁,薄唇,修长的身体,都因为熟睡而显得柔和,他规规矩矩的躺在床的左侧。
男人丝毫没有被她所打扰到,发出微微的鼾声,依然好梦。他的样子与往常没有什么不同。
谢安她拿出江毅晖的烟,熟练的点燃,深吸一口。烟顺着喉管进到肺里绕了一圈又慢慢的从唇边吐出,形成一个烟圈。思绪仿佛清明了些,谢安还是有些不甘。
她爬上床,头缓缓低下,额头与江毅晖的额头相贴。从侧影望去仿若接吻。
吸进最后一口香烟,烟蒂划过一个弧度扔向窗外。她闭上眼,手抚上他的脸,用指尖感受他的轮廓,眉眼,温度。
他们有多久没有如此的靠近了呢?哪怕睡在同一张床,中间只隔着几厘米,也足够砌起一座墙。把他们各自隔离在自己的世界。
谢安觉得冷。她缩进江毅晖的怀里,他的手放在身侧。谢安拿起他的手臂绕到自己身后。他的体温一下子温暖了谢安的身体。
可她的心,还是一片冰凉。这样的拥抱,贴的再近,抱得再紧,也不是谢安想要的。她迟疑着,有些舍不得。最终还是放弃了这温暖的假象,这世上会欺骗自己的人那么多,谢安不想自己也欺骗自己。
谢安静默了很久,还是起了床。到衣柜拿了件早春时穿的外衣披上,关掉空调,渡出门外。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要是告诉她江毅晖在外面有了人,她会抽死你。
不只她不会相信,所有熟知他们的人都不会相信吧。可这事实像一记响亮的耳光,抽的谢安晕头转向。
八月底的白天闷热,可夜里还是凉了起来。谢安慢慢的在街边渡着步,这座城市,住了那么多年,每一处都无比熟悉。夜间的视角和白天的截然不同,昏黄的路灯散发着柔和寂静的光,看在谢安的眼里,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这街道每一处都曾有过两人的身影。最初,他们刚在一起,都很穷。每次约会都是牵着对方的手,在这座城市的街道上漫步,他们手牵着手走过这座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小巷。
谢安的眼前仿佛出现那时的情景,早已记不清那时都聊了些什么,却记得总有话聊。那时的他们是那么的幼稚,总喜欢把些无聊的事做得兴高采烈的。
那时候什么都没有,也可以很快乐。
谢安一步步往前走,让江毅晖跟在后边数,谢安笑着说,要用脚步量下这条回家的必经路,看多少步能走回家。江毅晖不置可否,只用宠溺的目光看着她。
前边拐角的路口,江毅晖曾在那抱着谢安拥吻。
那时候的谢安是一个片刻都安静不下来的小姑娘,笑容暖暖的,甜甜的。路边的石墩上,谢安曾经赖在上边不肯起来,撒娇说“江毅晖!我走累了,不想走了我要你背我!”语气骄纵,笃定江毅晖没办法否定她的要求。
“你确定我这小身板承受的了你这以吨位计算的体重?”江毅晖戏谑。看着耍赖的谢安,无奈的笑了笑,还是弯下身子把谢安稳稳的背起,送她回家。谢安一点都不会安分。
她喜欢扯着江毅晖的耳朵大喊。“冲吧!向胜利的前方前进!”也会坏心眼的蒙住江毅晖的眼睛,让他看不清路。江毅晖忍无可忍的时候会低下声音“乖,别闹了,你还想我背你回家吗?”谢安就会收敛,乖乖的伏在他的肩头。
谢安每次看电视里的人离别时都会回忆,一直都觉得矫情。她从未回忆过,现在才知道回忆的滋味。是苦的,是涩的。
那两个笑着,闹着的人不见了,再也回不来。谢安不想哭,只是眼睛酸疼。她抬起头,仰望夜空。月亮不知道躲去了哪里,只剩下寥寥无几的几颗星星若隐若现。
街上的人,车子渐渐多了起来。扫大街的,早起贩卖的小贩都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每个人都急冲冲的往自己的目标前进,谁都不会为无关的人停下脚步。
谢安一步步的走着。她许多年没有走过这么多路了,突然很想把当年走过的那些路再走一遍。谢安放空思绪什么都不想,像个木偶失去灵魂。麻木的向前走,失去了目标,没有终点。
天快要亮了。谢安看到熟悉的站牌才知道自已走回了她曾经的家。她爬上老旧的楼,在门口的花坛下翻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灰尘,霉味,扑面而来。谢安一点也不介意,她打开窗,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翻出干净的床单铺好,转身把门反锁,最后才把自己放在床上。
谢安整个人都放松下来,躲在自己的壳里,让她觉得安全。在这里,没有人可以再伤害到她。她安心的睡过去,什么都不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