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水人家酒楼。
阳春白雪般的昆曲音韵回旋在酒楼之中,引得掌声和喝彩声一片。这样的大热天,三五个朋友邀约着一起来这酒楼喝杯小酒,点几个小菜,大江南北,侃天侃地的侃一番倒也有滋有味的。
这酒楼临水而建,周边有阔叶树撑开巨大的绿荫。更因着酒楼的幕后老板是郑谨,他更想尽了办法弄了许多的冰块储藏在这酒楼之中。所以,即便是盛夏来临,这清凉的临水人家酒楼亦是坐个满堂。
对于戏班来说,能在这酒楼中长期的唱下去,即便是一些折子戏,也是极好的。至少,酒楼每个月除了付给戏班一些银两,还供他们吃。这几日,瘦瘦的酒楼老板陈风忽然又让戏班都搬到酒楼来,说是省去来回跑路的辛苦。
唯有意浓不愿意搬来,她依旧住在那荼蘼小院中。红衣见意浓不肯住在酒楼,便也留在了荼蘼小院中陪着意浓。
红衣晓得,意浓这样其实都是为了箫林。如果箫林回来,意浓可以在最快的时间内看到箫林。如果箫林要搬走,她亦可以很快知道他要搬走的动静。
情不知所起,真的是一往而深,红衣觉得意浓无药可救了。
这日,一出折子戏唱完下来,意浓便显得无精打采地。她伏在楼上的栏杆上,呆呆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
红衣走近她,叹息着问:“意浓姐又在发呆了么?”
意浓忍住苦笑:“我真希望在这人海茫茫中,忽然就发现他站在那里看着我!”
天上明明是烈日,可红衣却感觉到周围要沁出水来。只因这意浓眸中藏着太多的眼泪,背人之后,都落入了风中。
“箫林依旧没有消息,你担心他,我能理解。只是,你再这样担心,再这样郁郁寡欢下去也于事无补呀。”红衣语重心长地劝慰着,面对意浓的痴情,她感觉到的已经不是心酸,而是一种绝望。
连她都如此绝望,更何况是意浓了。
意浓侧眸看了看她,凄然一笑道:“慕天遥将整个帝都都要翻过来了,可是依旧找不到箫林,你说箫林他难道就这样莫名其妙永远不见了么?”
“怎会,说不定真有一天,你这么朝着人群看一眼,便忽然看见箫林了呢?”红衣不忍心打击意浓,只得说着一些不切实际的话来安慰她。
这样不切实际的话支持着意浓在绝望中熬过一天又一天,她望着人流,幽幽道:“那个龌蹉的男人掠夺了我,尽管我曾经怀过他的骨血,可是我从来没对他有过一丝的好感。我永远不会忘记,是他在我苦难的一生中,给了我几乎致命的一击。诚然,那孩子是无辜的,打掉孩子,是我愿,可又亦非我愿。我恨那个龌蹉可耻的男人,孩子若真的来到这个世上,也是悲剧。我只有带着戏班逃走,带着你们亡命天涯。家乡,这辈子是永远回不去了。红衣,谢谢你们这些年来的追随,只是我从来没有能力让你们过得更好。到最后甚至还、还让你们有可能叶落不能归根。”
记忆中某些零碎的片段忽然侵袭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让意浓的心刺痛着。如果不是那个恶霸,她何至于**,何至于要亲手打掉自己腹中的骨血,又何至于流落天涯?
有些微的光芒在红衣的眸中迸射,意浓的往事,她都清楚。因为清楚,所以红衣才决然追随。自从戏班的老班主病死后,戏班就由老班主最得意的大弟子意浓接管。戏班的姐妹是同心同德的,若是没有意浓带领着戏班,只怕大家会更惨。
红衣扶着意浓的臂膀,噙着泪道:“快别这么说,不管你做什么,戏班的姐妹都是支持你的。”
“所以,我现在爱上了箫林,要等他,红衣你也是支持我的对吗?”意浓长长的睫毛湿润了,侧眸看着红衣,带着一丝楚楚动人的韵致。
朝着意浓柔柔地一笑,红衣道:“当然,不止是我,还有戏班所有的姐妹都是支持意浓姐的。”
“红衣······”意浓感动不已,几乎要哭出声来。
只是,她不愿意红衣看见她流泪而难过,她别开眸子,看向楼下。
泪眼朦胧中,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忽然一闪而过,眨眼间,那人便消失不见了。
意浓一惊,心里疑窦顿生,难道是他?!
“走,红衣!”突然一个大胆的念头窜起,意浓一把拉住了红衣的手便朝着楼下而去。
她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