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月朦胧,透过半掩的窗户落于屋内。
燕戚云静默的坐着,心思浮浮沉沉。
念着,想着,溢满心间的都是那一张柔媚的容颜,一颦一笑皆难以忘怀。
他努力的将她捧在手心,似水柔情的去守候,可如今却在触摸时,阵阵心疼,甚至化作了一把利剑,将深入骨髓的爱刺得鲜血淋淋,点点殷红遍布四肢百骸。
他,这一夜终将失眠。
可纵使如此,他依旧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要为她开脱,她……一定是逼不得已,她一定是……无可奈何,她为了救他,为了让他不再受伤,都能应下边子期那么残忍的要求,她……
然而——
往事一幕幕落入心湖,惊起层层涟漪,如何才能平静相待?
“好妹妹,你可要紧着点身子……”
“你腹中的孩子明明不是燕戚云的,我念你对他情深,已替你隐瞒……”
……
边子期清泠泠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回想起,那满是讥讽的笑容也深深烙印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就这么一直被她在当笑话看!
他……
他的心上人,可是有心怀鬼胎?
怀疑一重重。
如墨的眸子越来越深沉,越来越冷……
终于在大夫替他包扎好伤口离开后,他便故作平静似水的出声道:“阑,她是何时伤得茯苓?”
阑恭敬言道:“是边姨娘落胎那天夜晚,你为皇上唤进宫的时候。她支开婢女和侍卫去了你的书房,后来她则是从那出口出来,恰好碰撞上茯苓。”
燕戚云眸色渐渐蓄起寒霜,越来越森冷,仿佛能够将人冻死:“她走通了一条密道,好,很好,在打伤茯苓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她吹响哨子便有人前来接应,随后就将茯苓带走了。”阑神色凝重道,“这时又恰好听闻你回府,她便急急回去,而属下则跟随着那些黑衣人,不过他们将茯苓扔在乱葬岗后就四散撤离,而月大人手下骑卫就在那时出现,将茯苓带走了。”
“可是有看出那些黑衣人什么来头?”燕戚云听闻,眸色闪烁了下,那压在桌上的手煞白,毫无血色,似在努力的借力压制体内翻滚汹涌的情绪。
阑微摇首:“属下无能。但……月骑似乎认出了他们。属下听闻那骑卫有嘀咕一声‘果然如此’。”
“你先前为何不告知?”燕戚云声色沉沉道,带着些许愤怒。
阑跪下,低下头:“属下失职。只是那夜你回来后就不曾从边姨娘屋子离开,属下无法相告。更何况……更何况……说了三皇子你也不会相信。属下当初就应该在三皇子你深陷之前就将她杀了。”
言毕,他抬起头迎上燕戚云泛起怒意的目光,不卑不亢,凛然。
“你!”燕戚云口中迸射出愤怒的声音,可当看到阑那凛然的模样,这胸口涌来的怒气便不由自主的慢慢消散去,“所以刚才任凭我如何对你使眼色,你就不救她?”
“是。”阑如实应道。
“你……胆子倒是大了!”燕戚云怒语。
阑却依旧不卑不亢:“属下以为她是咎由自取,而你,皇子妃断然是不会真要了你的命。”
燕戚云闻言,浓眉抖动了下,心中却是涌起一丝复杂的心绪:“你……所以你……”
话未说完,他便是先轻叹一声。
这旁人都看得清清楚楚,而唯独他……深陷其中。
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吗?
还是他过于偏信边子晞,过于迷恋于她,过于将心交付的太多,所以蒙住了双眼?
他……曾自诩最是能识得人,不想却是在一个女人身上栽了跟头,甚至还那么心甘情愿的戴上一顶耀眼的绿帽……
如是想着,他眸间漾起阴蜇的光芒,但隐隐之中还是夹杂着一许伤痛,他闭了闭眼睛,沉重的叹了一声,好一会儿才幽沉道:“你继续跟着她,若发现任何可疑立刻告知。”
“是。”阑恭敬的点头,随后见他并没有什么要吩咐,便退了出去。
而燕戚云独自在屋中小坐片刻后,就起身去了书房……
……
翌日,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高墙上的小窗倾泻进牢里,悠然地洒落在边子期身上。
刺目的光线惹得她双眼难受,她微微睁了下眼睛,又闭上,随后翻了个身躲开那落在脸颊上的光芒。
忽然,她似觉得有些许不对劲,猛地睁开眼睛,却见小床边上站着一个人,紫金色衣裳在金色阳光照耀下分外的夺目,刺得她发沉的大脑瞬间清醒出来,她慢悠悠的抬首向来人看去,当看见那一张面孔径直如刀雕刻般的冷峻容颜时,心莫名的颤动了下,伴随之的还有躁动、不安幽幽涌来,顺着血液四处流窜。
可她面上却不显。
她腾地坐起身子,仰望着面前的人,勾起唇角谄媚的一笑:“小皇叔,您老怎么来了?来了,都不吭一声。”
燕陌琛微眯着眼眸,俯视着她,那柔软的发丝上沾染着些许稻草碎,身上也穿着宽大的囚服,可他却丝毫没法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抱怨来,甚至……
“是你睡太熟。”他平淡的出声道。
“哦。”边子期乖乖的应了声,脸上的笑容不减,“好像是睡得挺熟,这地儿好,能够睡得香。”
这一夜,就在这冰冷冷的囚牢里,她睡了来燕雀国后最好的一觉,一夜无梦,一夜轻松,仿佛在一瞬间所有的愁绪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似乎……她还真来对地方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