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一声,房门被蒋午推开,他期期艾艾地说,董姑娘的仆从董老伯在府外求见,他腹中好像受了剑伤……
他猛地睁开双眼:受伤……董姑娘呢?他三步并作两步奔出中门,却见董伯捂着上腹,血从手指缝中渗出,惶急的眼里却带着一线希望,就那样一人扶墙站在当门。
可是滢儿出事?棘奴漆黑的眼珠折射出绝望的死光。
董伯告知了我们出城的遭遇,小姐被掳下落不明,石宣为此杀了领头的青锋骑。
顷刻间手指冰凉,怪他自己,这恼人的恶疾偏偏那时发作以至于他没能及时追出去,害她落入恶人之手。谁,谁做的?他问自己。除了石宣还有谁知道滢儿?敢从石宣手里抢人的人,又能是谁呢?皇上么?不,皇上只会明抢,蒙着脸作案只能是公卿大臣和其他皇子们。滢儿本国色天姿,天台作诗举朝震动,又化作仙人遁走,难免被有心人瞧上。他叫来蒋午等人,命他们发动各府眼线打探风声,飞龙卫换装在邺城勾栏酒肆活动,一有风吹草动马上来报。
我既然被月郡主抓来,现在肯定是被关在太子府邸崇训宫的柴房中。这柴房墙壁高处有小气窗,顶上开有明瓦天棚,屋中光线尚可。我挪到门口,发现门从外面被上了锁,不可能逃出去。我双手被反绑,脚是自由的,但是左脚鞋子在逃跑时掉了,赤脚奔走踢到露出地面的树根受伤,血濡湿了前脚掌,触地生疼。我只盼别发炎感染,否则这在个蛮荒古代定然死得难看。为今之计,走一步看一步想,希望月郡主那丫头别疯得失去理智,过几天气消了就放我走。我剩下唯一可做的,就是打坐调息,盼望这样可以补充精力,帮助伤口止血。
一个白天又一个夜晚,没人来理睬我,我似乎被人遗忘。
我被掳的第二日上午,太子石邃在自己的崇训宫批阅尚书奏折,中间有道密简报邺城有异动,说二殿下河间公石宣和四殿下秦公石韬昨日起大肆搜查公卿大臣府邸,连带下面的皇子们府邸也不放过,似在寻人。又说邺城到处是飞龙卫活动,到处打探各府人口出入消息。都是寻人,什么人让这几个皇上最宠幸的皇子皇孙兴师动众?他招来送密信之人,详细询问情况,那人说好像是寻个女人。
女人?石邃不由紧锁了眉头,忽然眼睛一亮,定然是前日作诗后变仙人的女子!石邃此时突然忆起前晚的可疑之事:董姓女孩进入柜子就不见出来,棘奴后来下座去寻找。当日石宣也早早退席,月儿自是纠缠石韬而去了。本来定基大典深得父皇看重,提前退场会忤逆君心,现在想来还真是忙活寻人抢人了。不想此事还波折起伏,连石棘奴和石宣都吃了亏。
送密信之人退下后,他叫来亲卫吩咐下去打探究竟是谁虎口拔牙,带走了那董姓小女孩。能和石宣、石韬、石棘奴三人对着干的人,他倒要看看是谁有这胆量?胆敢在邺城搅动是非,石邃断不能容忍此人。
亲卫刚出得太子宫正殿,就被月郡主拦下。她昨日假借太子之命私自调动太子的暗卫出城抓人,心里一直担心被人察觉,所以时时留意出入正殿的人。今日见亲卫被派出府,顿觉有事发生。果然听得石宣、石韬、石棘奴都在调动人手找我,心内如烈火烹油,必欲除我而后快。在我出现前,石月是邺城羯人贵族中声名显赫的美人,众多公卿贵戚子弟众星拱月般守着她,而她独独对四叔叔石韬有意。奈何石韬碍于长辈身份,且和父王争宠生隙,对她若即若离。定基大典上,她亲眼见到石韬的眼光一直追随我身上,早勾发胸中无名邪火。那时,众人均被我的连番表演吸引,她却成了最冷静的一个,早把石宣、石棘奴的动静瞧在眼里。看到棘奴、石宣相继离席,她就假传太子令,让龙骧军中顶尖好手高齐高亮兄弟暗中跟踪二人。石月是石邃正房所出,深受父亲宠爱,因此行事大胆恣肆,此次也不例外。她让亲卫顺便去一趟石宣、石韬、石棘奴的府中,请他们三个晚上来崇训宫赴宴。亲卫出府本就和这三人有关,见月郡主如此说便不疑有他,领命而去。
下午,终于有人来到柴房。那人是个厨子,他对我说,郡主命我杀了你。我说为何现在才动手,他说今日晚上宴请河间公石宣、秦公石韬和游击将军石棘奴,月郡主命我杀了你做成美人锅献给几位大人享用。
何为美人锅?就是把身体红烧烹调后摆成美人身前婀娜姿态用长盘盛上,再将洗去血污的未曾烹制的美人脑袋摆放在上面,一边吃美人香喷喷的肉,一边欣赏美人生前如花娇颜,是以称为美人锅。厨子得意地表白崇训宫只有他做的美人锅最为得太子欣赏,每有重大欢宴必定会做这一道菜。
我说,想不到我会死得这样凄美。
厨子说,姑娘放心,我下刀极快,不会疼的。
我说,既然是做美人锅,可否让我死的时候更美一点?你看,我头发凌乱,死了以后就这样呈给贵客看,不是太邋遢了么,主子肯定会责罚于你。你解开我的双手,让我在死前梳理一番,也算对得起我自己,你也不用受牵连。
厨子点头说谅你一个小丫头也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双手解开后,活动了一下双手关节,然后朝厨子伸出右手,娇声说大叔请扶我起来,地上坐了太久脚动不了。粼粼凤眸瞧定他的眼睛,眸中波光荡漾,楚楚可人。他朝我伸出手,目中已有爱怜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