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阿拉耶识特意吩咐紫蕊和蒋青和前三日不用跟随伺候,她只带了董伯一人乘坐轿子进宫,因是见后宫女眷,信王、钜子等人统统在宫门处等候传唤,董伯都只能留在殿外伺候,因此上秦国一方竟只有阿拉耶识一人,却要面对满殿的鲜卑贵妇。阿拉耶识昨日已听得雪漫详细讲过她大闹宫廷宴饮场景,心中有底,单等刁钻无礼的鲜卑命妇发难。
果然,在场嫔妃、命妇和重臣千金都请安寒暄一番后,段后当先提起话头说家常。阿拉耶识此次单身赴宴连个婢女都没有,自然成为她和众人“关心”的焦点。
“公主万金之体,千里奔波来我大棘城却无使女伺候,这要是传了出去,还以为臣妾礼数不周。”段后笑吟吟嗔道,她指着旁边站的一排宫女,命她们跟随天巫贴身伺候。“虽说这些使女都是鲜卑人,没经过华夏礼教训练,但总归比男人用起来方便。”她虚弱而恭谦地陪着笑,眼神飘向殿外董伯。
得令的宫女们齐齐向阿拉耶识施礼,然后一排跪坐于她身侧,为秦国这边勉强凑点人气,殿上鲜卑女子们便一起露出满意的微笑。阿拉耶识也笑了,她经此一幕才领会《红楼梦》中林黛玉的小心眼从何而来,以前她一直不理解林妹妹的“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的感受,如今这场景便是了――那种云里雾里,不阴不阳的闲话,使人有种被集体排挤之感。心理学研究认为,“受排挤”比“受欺负”更能造成心理问题,她观察到,段皇后想以主人的姿态来操控气氛,以警告那些企图“背叛”段氏鲜卑的人。她安然地茗,悠闲地享受果子点心,并借此掩饰将主要的几个贵妇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段后此乃试探之举,想要看看我的脾性和反应,没准儿见我年纪比她儿子还小,以为是娇宠少女好欺负。如果我不接招,她会步步进逼。段后旁边几位嫔妃,一看就是她的心腹,个个带着看好戏的颜色等待我反应呢。”
几位皇亲的女眷坐在一起,为首之人是雪漫的死对头、慕容恪的王妃段希钰,她矜持优雅地剥开一枚杏儿,然而她僵硬的后背和因紧张而过分用力而发白的指节暴露掩藏着嫉妒和愤怒。这个女人是个被娇宠惯的小姐,缺乏应对的智慧。她为了离间雪漫和慕容恪的关系变造慕容恪的手书,在命妇中拉帮结派孤立雪漫,触怒慕容恪被赶回娘家。段希钰狂怒下未曾离开大棘城,而是在姑母家中住下,将怒气撒到雪漫的妹妹静柔郡主身上,同时托姑母跟慕容恪求情,要求把儿子接来就回娘家。天巫化狐澄清后,段希钰一度惶恐之至,其父通辽王段烽出面给慕容恪施压,才让她得以继续留在大棘城,时不时可以看看儿子,但慕容恪至今未有接她回府的表示。现在,由于阿拉耶识赶来为雪漫撑腰,让她回王府的希望更加渺茫。她因此越加憎恶阿拉耶识。痛恨归痛恨,她还得将之顶在头上参拜,这却是她最难过之处。
眼看阿拉耶识对段后转弯抹角的奚落没有反应,还喜孜孜地从鲜卑宫女接过点心尝,大棘城的贵妇名媛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原来她们皆担心天巫要为自己传人出头,从自己这班人中找几个倒霉鬼出气,谁知天巫竟是好脾性。军帅慕容评之妻纥奚氏有意巴结,便奉承阿拉耶识不愧是海外神仙中人,这等容貌中土无论如何也养不出来。往日听人说天巫眼睛看了会生灾害病,如今一见才知全是谣言。纥奚氏把仰慕的话头说开,满座的贵妇跟着点头。天巫化狐后,民间便有传言说天巫性喜勾引年轻男子,吸食其元阳,反被她的摄魂邪眼看过之人无一能幸免。这则消息在萨满发源地燕国一度穿得沸沸扬扬,甚至有妇人哄小孩便叫天巫来勾魂之说。如今天巫真身驾临大棘城,贵妇们从最初的惶恐转为羡慕和嫉妒,街头的流言从天巫是妖孽变为未来秦国皇后了。趁着皇后设宴之机,命妇们争先恐后献殷勤,只盼天巫能在燕王甚至秦皇面前美言几句。
面对大棘城贵妇们的巴结示好,阿拉耶识均客气地回礼,越发让她们放心。唯有与段氏姐妹一党的闺阁女子对众命妇的讨好不以为然,其中有位与段希钰亲密无间的少女特别引人注目。少女年纪十五六岁,修眉俊目,肌肤细腻,只是眉宇间甚是傲气,从阿拉耶识进来后就一直盯着她看,隐隐带着挑衅。少女是段希钰姑母之女小丘穆陵氏,段希钰被慕容恪赶出王府后便住进姑母家,与小丘穆陵氏交情甚好。小丘穆陵氏是都乡侯慕容垂未过门的正妻,二人本该在一年前成亲,但慕容垂性格fēng_liú贪玩,不受约束,又听说小丘穆陵氏凶悍善妒,便自请与慕容恪一道戍边,婚事一拖再拖。小丘穆陵氏自小飞扬跋扈,性格刁钻。因表姐段希钰被慕容恪发回娘家之事,对没落户出身的雪漫更加鄙夷,其师父天巫出使大棘城让她兴奋了好几天,以为终于可以见识狐狸精头子了。
小丘穆陵氏见众人追捧天巫忍不住出言相讥,把矛头对准她的勾魂邪眼和招蜂引蝶之术。“小女敢问天巫,您的摄魂术和招蜂引蝶舞对男人女人都同样有效吗?”
她这看似少女无心冒犯的问题却把大家好奇又不敢问的话说了出来,在场之人均变得呆滞起来,连段后也觉得小丘穆陵氏没脑子,她当先出言呵斥其胡言乱语,急令左右拖出殿外掌嘴。雪漫低声对阿拉耶识介绍此女家世背景,阿拉耶识黛眉微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