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从嘉的肩膀,我再次越过栏杆看向阁楼下面的荷池。只见那只贪吃的黄毛小鸟早已飞走,团团荷叶在红日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油润清新鲜碧喜人,尤其是叶片中央那一点点一滴滴悠悠晃动的露珠,更是五光十色璀璨眩目,宛如一颗颗一粒粒多彩的宝珠般闪耀动人。
我所住的这个院子是侯府里最靠后的一座小院,如同当时南唐宫中的北苑,僻静怡人,是最适合我不过的了。想当初乍入南唐皇宫时,还曾感慨过北苑的华丽和幽静,更曾为它的空置费思过,没想到后来我竟住进了那其中一处的僻所,并在那里静静的度过了数载之久。如今想来,倒是再也回不去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秩唬
轻拧起眉,我不禁深深怀念起那段时光来,狠狠埋怨自己当时为什么就没能好好的细细品味呢?
亦如同我如今身处的这座“梧桐小院”,如果所料无非,不久之后,这里也将成为我日后所要追忆的片断了吧?我涩然一笑,从从嘉的怀中轻轻起身,抬眸端望他的一眉一目,眼中微微泛起酸来。脚下的这座阁楼与我的寑室相通,由一条典雅别致的长廊相连,楼下就是我时常流连的荷池,幽阁深径景密人疏,是我最爱的景致,也是赵匡胤特意为从嘉所设的后院。而从嘉则顾及着我的喜好,特意请旨着人修葺成了独门小院,做了我的住地。而他自己,为了能与我多亲近一些,便与狐媚姬商量着放弃了相对奢华的主院,住到了我附近的偏院里来。其实赵匡胤对待从嘉也的确是无话可说,除了那些驻守在府内府外的锦卫禁军,所有的吃穿用度也都是无一不到应有尽有,就连所赐的府宅也是依着江南风情而设计建造的。虽然与往日的南唐皇宫无从相比,但相对于从嘉的境况,已算是至高的优待了。可是从这座府宅的新旧程度及树木生长的情况来看,少说也得有数年光景了吧!
于此,我不由暗自叹服赵匡胤的城府和气度,只怕多年前他就已经预料到今日的局面,且一手促成这种局面的进成了,但是他并没有多为难从嘉,除了自由,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可是……对于从嘉来说,此时可能没有比自由更加可贵的了吧?
一滴泪从我的眼角缓缓流出,我再次抚上从嘉的鬓白,却仍旧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从嘉眼眶亦泛微红,他缓缓捉住我抚摸他鬓角的手,握在手中轻轻的贴上了他的脸。
昨夜我自听到小逸逸尚自安好的消息,就一直激动的无法入睡,现在这一番思量,反倒让我的心又愈渐平静了下来,只是面对从嘉的失落与患得患失我依旧毫无睡意。为了能让他重新拾起昨日那生辰之日的欢欣愉悦,我打起精神,随手擦去泪水扬眉笑道:“从嘉,昨日的酒倒算是喝的畅快,但却少了歌舞诗赋助兴,不免悻然!不如……我们现在就将仲寓找来尽个兴,可好?”
从嘉眉头一松,看着我的眼里也多了些跃跃之意,随即扬着声附和道:“你怎知仲寓就在府中?”
“嗯?”听了从嘉的话,我有些诧异。自分府他住以来,仲寓还从未在侯府留过夜呢,就连偶尔一次稍晚的逗留也不曾有过,怎么今天一大早他就在府里了?
从嘉看着我略微夸张的错愕神情,轻轻的笑出了声,拉下我贴在他脸上的手柔柔的拍了拍,道:“昨夜我看他似有倦意,就将他留下了。”
似有倦意?仲寓在从嘉面前一向坚强,更不会让从嘉看到他脆弱的一面,只怕连从嘉都能看出的倦意已是他百般强撑后的疲惫了,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寻我才导致而成的,都是我的错!心里这样想着,我的歉疚又更深了一层。
从嘉见我低着头不说话,忙转移话题道:“仲寓要是听到你说要尽兴,还指不定要高兴成什么样呢!”说着,拉起我的手就往楼下走:“走,我们这就去找他,让他高兴高兴!”
从嘉的这一句高兴,整整维持了三余月之久,因为天狼自七夕后就被赵匡胤派去征讨辽国了。这期间,侯府里再也看不到晋王府霸道的邀请函,也寻不着晋王那居高临下不容慢怠的冷峻身影了,一切似又回到了昔日的宁静,府里就连说话声也透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可是没人知道,其实我与天狼早已冰释前嫌笑颜相待了,只是我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告诉与从嘉他们听,因为着实不知该如何开口。狐媚姬之前曾疑心过晋王的身上有种相熟的气息,但她既没明说,我也只当是不知情了。
时间飞逝,弹指而过,转眼已是十月中旬了。
秋去冬来,霜寒风冷,汴梁的天气本来就比金陵冷得早,再加上近日来的连连阴雨,这气温就更是降得快速。从月初到月中,仅十余日的光景,我身上的寒衣已是加了又加,早就裹得像个棉球了,连伸一伸胳膊动一动腿都嫌费事,更别说出去走动了。
可是就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天狼却还正带着千万军士在北方与辽国干戈相斗呢,且不说要流血流泪什么的,就这滴水成冰的寒冷天气就足够让人难受的了。然而这其中,我更多的则是担忧!虽说天狼不是凡人,也毋须有生死之虞,但自从他们启程之日起,我的一颗心就没安定下来过,总是惴惴不定日夜难安,这两天更是心痛难耐呼吸困难,像是有什么极其不好的祸事即将发生。
可等我取出龟甲与铜钱卜算时,却也无从得知,但似乎又不是一无所知,只是卜算的结果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