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幕,天上没有月亮,一道银河横贯天际,繁星更是闪烁。广袤的大草原上空旷无垠,远眺处极目可见天际。十数座高台堡垒或孤立或三五相聚成烽堠矗立在夜幕之中,其间长墙断续,墙根下土石料堆累、帐篷棋布,昏黑之中不辨远近。
五更已过,正是安眠最酣之时,静谧之中狐鼠从草丛下穿过的悉悉索索极是清晰。草原上的夜色就是这样恬适,如果有谁独自仰卧草丛之中静观繁星,必可领悟天人合一的大道。然而且慢,大草原上并不仅仅只有风吹草低见牛羊,当惊雷般的轰鸣滚滚而来时,夜色中的静谧便被打破了。
地面微微震动之中,贯甲而卧的赵奢猛然睁开了眼睛,静听片刻急忙提剑跳起身时,帐帘唰的一声被掀了开来,一名的满脸紧急的年轻官帅迅即闯入。
“将军,胡人杀过来了!”
“还有多远?”
赵奢整着衣甲,一边快步向帐外走去一边急忙问道。那名官帅追出来禀道:
“横木卧听,绝不出二十里。”
警讯声中,大帐之外已经乱了起来,远远近近的火堆映照之下到处都是人影乱晃,四处传来了大小将领的吆喝命令和执矛斜弓的军士纷乱的脚步声。
“来的倒是快,怕是早就憋不住劲了!
此时几名裨将已经迅速聚了过来,赵奢紧着眉向北方看了片刻,迅速命令道,
“诸将听令!按前计而行,各台速燃烟火传讯,各都尉速率部下兵士避入堡垒积箭备战,未得本将之命,擅自出战迎敌者斩!哼哼,等胡人杀到时不要惜箭,给我狠狠地射杀!”
“诺!”
“诺!”
诸将应命迅速四散而去,赵奢猛然回身对那名官帅命令道:“乐乘,你速速快马回报相邦与大将军:你离我处时敌距我二十里,胡人当不下万骑,我处按前令依垒阻击三阵避守,请赵俊将军万万不可急切。切记切记。”
“诺!”
名叫乐乘的年轻官帅啪的一拱手,接着回身疾奔而去。赵奢也不再停留,大步奔向近处的堡垒之下高声指挥着兵士们向堡垒内撤去。
在建的防胡长城并不止东西相贯,由北向南十数里直到重兵驻守的阴山下连城关寨,相互之间每隔四五里左右同样纵向修建了三座烽火堡台。当乐乘快马飞驰南行之时,烽火台上狼粪火堆早已逐次燃起,随着浓黑的烽烟升腾,诡异的烽火光芒早已将紧急的军情传回了关隘之中。
警讯狼烟仿佛兴奋剂一样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暗夜里赵军全员而动,如林的火把辉映之中,一队队兵士交错穿梭着疾奔在关口上下以及两壁的城墙箭垛之间,火把的劈啪声、嚯嚯的靴声、战马的嘶鸣声、兵器铠甲碰撞的乒乓声、将领校尉们或高亢或破锣的指令声混杂在一起,已然沸反盈天。
将士们此时已是亢奋无比,他们杀奔高阙关已有月余,每天粮足饭饱,野味烧烤的供着,除了演练军阵以外,无尽的青春力量却只能用来南北奔波着筑城修墙,这他娘是铁血军汉们该干的活儿么?今天终于要见血了,每一个人眼睛里都含满了狼一样的神采。
铠甲生辉的赵胜、牛翦和一众将领早已登上了关城,手扶女墙从箭垛之间放眼向北望去,远远近近烽火高台上的火光在身旁震天吵杂衬托下更显孤凄。
十数里的距离对于骏马来说几乎就是咫尺之遥,乐乘匆匆抵达关城还没来得及喘口粗气便迅即被带到了赵胜身边,一番禀报后,北征赵军的一帅一辅以及众将都已迅速心算完毕。
“二十里,万骑?来得好快,果然是憋不住了……”
赵胜迅速扫了乐乘一眼,接着对牛翦道,
“大将军,此刻介逸将军那里怕是快要干上了。”
“嗯,要见血了。”
牛翦目光不离关北,谁也看不见他干涸的双眼中闪烁着的光芒,他点着头应了一声,迅即收拾心绪转身对赵胜铿然道:
“请相邦下令!”
“好!”
赵胜欣然相应,接着转身对众将领命令道,
“传我与大将军将令,赵俊即刻整备骑军五千、战车千乘增援介逸将军,记住,胡人再过三四里即与介逸将军接阵,介逸将军是三阵箭。”
“诺,末将明白!”
待赵俊拱手而退,赵胜略一顿又高声吩咐道:
“其余诸军塞关备箭,等胡人攻至城下,一通鼓齐射,二通鼓齐停,记住,要乱射不整方才为好!同依前令!咱们这是出征第一仗,要是不打狠些,如何对得起胡人劳师远袭!”
“诺!”
众将高声应诺后四散而去,而站在一旁擦着汗的乐乘却依然满含期待地笑望着赵胜和牛翦。
乐乘和赵胜年龄相仿,是乐毅的侄儿,本来随父母居于灵寿祖宅,当听说乐毅回到赵国时便前往邯郸投奔,谁想到了邯郸才得知乐毅已经率军前往宛城了,无奈之下只得转投赵奢。赵奢和乐毅是至交好友,哪能不对乐乘优抚有加,一封书信传到宛城后,乐毅回书拜谢,并请求赵奢将乐乘带往云中。
赵奢这个“翅膀叔叔”做的很尽心,虽然对乐乘视若亲侄,但对他的要求却比别的兵将更加严格,几个月的工夫下来,当初的帅小伙子虽然已经骑射皆精,兵略渐通,立了些守城功劳,由此颇得牛翦喜欢,但很不幸的是,他同时也晒成了黑炭头。
赵胜下完令后便扶着箭垛看向了关外,牛翦却发现了乐乘的表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