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丁见过公子。”
中大夫富丁在邹同引领之下走入厅中,见赵胜起身相迎,便施施然鞠下礼去。这人四十多岁年纪,身材瘦小,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早年曾游历齐鲁,拜儒贤为师,所以至少在礼节上谁也挑不出他的错来。
赵胜点了点头,笑微微的抬手道:“中大夫请坐。”
富丁谢了座,趋步走到赵胜对面那张矮几后跪坐下来,抬眼处见赵胜也坐了,便欠欠身笑道:“前些日子公子辛苦了。下官前来拜府时,李相邦相托问候,不知公子这两日可好些了?”
“呵呵,赵胜身为大赵之臣,为国出力,为君分忧,哪里能提什么辛苦不辛苦……还请中大夫代我谢过李相邦。”
赵胜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但富丁听了这些话却不由一愣:大赵之臣,为国出力,为君分忧……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噢,不正是那天李相邦让平原君去为安平君守孝时说的话么,竟然一字不差。看来平原君对李相邦意见着实不小,以至于流于言表。
富丁暗暗摇了摇头,他虽然依附于李兑,但在没有根本利益冲突的情况下也犯不着得罪赵胜,然而他今天过来除了禀报出使的事,另外还有任务,这就由不得他退缩了。
“公子一心为国,下官感佩。”
说到这里,富丁双眉一沉,脸上已经满是关心,
“不过公子还得听下官一声劝。公子如今虽然年盛,可身子骨也不能胡乱熬磨。昨日下官听人说,那天看见公子散了朝会接着去了城西肥府,这可万万要不得。公子连着劳累了七天却不回府歇着,如今看着是没什么,可到了下官这个年纪公子便知道深浅了。”
富丁知道那天的事?这算是试探还是威胁……虽然富丁说的话像是拉家常一般贴心,但赵胜听了心里却是突地一跳,不过转念间他接着又平静了下来。
赵胜明白自己执意赴魏后难免被跟踪,但这跟踪会跟到哪里却很难说,毕竟富丁只提到肥义府,那么许五把马车赶回府时有可能是终点,穿过肥义府旁边那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时也有可能是终点。就算在邯郸城里不能摆脱跟踪,出了城门后到处都是旷野,又有苏齐在身边一路四处警惕观望,奸细也绝没有继续跟踪的条件。
这样看来威胁的成分应该更大。好,既然你李兑想要一个唯唯诺诺的平原君,那我老老实实的把那天的行踪全部“汇报”出来又何妨?
“中大夫言重了,赵胜年纪轻轻有什么累不累的?那天我倒是去了城西一趟,不过并非去肥府,实在是因为在安平君府上呆了七天有些憋闷,想各处走走。后来看着也没什么可玩儿的,便出城畋猎去了。”
“畋猎?”富丁听到这里不由得警觉了起来,但依然装作不在意的问道,“公子出城了?”
“正是。”果然没出所料,他们并不知道出城的事,赵胜彻底放下了心,点点头应道:“后来时辰实在有些晚,城门已闭,若是闯了宵禁终究不好,我便和苏齐找了个庄子住了一晚,第二天才回的城。”
……………
“出城畋猎,第二天才回府?平原君当真这样说的?”
宽敞的书房之中熏烟袅袅,李兑伏在一张做工考究的矮几前,提笔在一张白绢上书写着什么,而在一旁则垂手站着富丁、仇液、王贲几个李兑一党的赵国大夫。
富丁刚才把去见赵胜的过程原原本本的向李兑汇报了一番,李兑也不知在想什么,半晌没有吭声。这时候富丁见他问上了自己,便向其余大夫看了一眼,接着躬身道:“确是平原君亲口所说,下官未敢改动半个字。”
“这样说来……”仇液刚才一直望着富丁,见他说出了确定的话,忙向李兑说道,“李相邦,要是如此,咱们先前打探到平原君新收侍妾的事应当是千真万确了,畋猎、借宿、赶巧了正好收美,这些话前前后后岂不是正好对上?”
仇液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大夫脸上都露出了暧昧的笑容,平原君正值年少,这种事谁都能理解,其实何止是平原君,在场的这些人以及大大小小的权贵们要是碰上这种好事,谁又会放过?不过这念头大家也就是心里动动罢了,面前的李兑依然沉着脸,谁会没事儿去招他的骂?
“畋猎,借宿,收美……那侍妾的祖父又是肥相邦的门客……你们不觉着这事儿太巧了么?”
在众大夫暧昧的笑容逐渐收起的当口,李兑停下笔缓缓地抬起了头来,目光中满是疑虑。他并非不晓人情,然而他现在并不关心这个,对于他来说,这些不过是勾勾手指就能得到的东西,而他真正想要的东西却并非那么容易得到,他必须把所有的事情考虑周全,在成功之前,哪怕是再小的纰漏也绝不允许出现。
众大夫见李兑这样说,面面相觑之下多多少少也都觉察出些不对味了,然而不对味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肥相邦,门客,平原君,一个死人,一个疯子,还有一个公子,这三者几乎搭不上界,但连在一起却怎么都让人感觉诡异。
监视赵胜的任务李兑交给了王贲,李兑得到的这些消息除了富丁带回来的那些以外,全部来自于他的汇报。现在李兑拥有的信息混乱不全,王贲自知责任难逃,没等李兑发问便躬下了身去。
“李相邦,这里头怕是还有些不清楚的地方,不过那名侍妾的祖父确实是先前肥相邦的门客。下官从平原君府得了消息便派人仔细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