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祯有些不悦,包括庞籍在内,看到权利带来的种种好处,却不知权利所要负担的责任。
“陛下,申公曾以动操有术而闻名于天下。”。
动操有术未必是贬义词,半贬半褒,吕夷简留恋权利,为君子党所齿寒,最终引起党争之先河,可吕夷简的功绩变通,又是无几人能及之。然而赵祯用怀疑的眼神看着蓝元震。
蓝元震心中发虚,眼神却很平静,讲大道理,他讲不过文臣,但论伪装,文臣又多不及他,平静地说道:“郑朗曾多次力荐此人。”
提到郑朗,赵祯不能作声,继续盯着庞籍所写的奏折。
郑朗施间此计,神奇般地将宁令哥从西夏弄到契丹去,会给宋朝带来种种好处。这个势有了,但好处还没有到来,如果利用这个势,将好处落到实处,还需种种安排与布置继续与之配合。
比如庞籍此时的进谏。
契丹得到宁令哥,必然与西夏再次开战。
想要他们两败俱伤,而不是契丹乘机将西夏灭亡,宋朝要抛开眼下的战和争议,派使策封谅祚为国主,给予大义之名。让西夏有实力与契丹抗衡,这样才能斗得旗鼓相当。否则,一旦契丹人准备对西夏开战,必派使压迫宋朝,不得策封谅祚国主,甚至胁迫宋朝助兵,宋朝可以不答应,但到时候未免有些不美。
一个很有理智的进谏。
这就是庞籍的高明之处,原来王嵩成了一堆拉圾。一脚踢开。如今看到他的重要性,再次伸出橄榄枝,不但可以拉拢一个重要的人才。刚才言谈之中,特务营除了一些秘密名单外,几乎让庞籍掏出所有的真相。使他在第一时间。便能准确猜测出郑朗下一步的计划安排,故此写奏连夜送入内宫。
至于要经过翰林院这道手续,见鬼去。
何谓规矩?
不懂!
赵祯拧眉沉思,忽然说道:“去传庞籍谨见。”
“陛下,天已黑了。”
“传。”
庞籍家庭贫寒,虽为宰相,没有其他收入,因此住所有些偏远。过了很久,庞籍才带到皇宫。
施礼后坐下,赵祯问道:“近日朝堂纷争不休,多有言臣论宰执有误,庞卿有可意?”
庞籍愕然,怎么不谈西夏太子,而问到宰相?颇出乎他的意料。但还是答道:“陛下,非是宰执有失,去年东府不平,乃是三相各不相率所致。今年夏竦来到西府,言臣依然不容夏竦。故云宰执有误。”
说对一半,言臣之所以不容夏竦,乃是他在皇宫行刺案上的和稀泥,再次激怒何郯等清流言官所致,但赵祯也不怪,夏竦对庞籍有恩,知恩图报只要不太过份,是美德。
“那你之意,两府官员不应变动?”
这是不可能的,首先郑朗就不能搁在贝州,王则早就平灭,郑朗搁了数月时间,本就是不对了,但庞籍隐隐听出来了,皇上有可能不日即将召郑朗回来。再次细想一下,答道:“陛下,若想国家安静,首相仍以陈相公担任,再次郑朗辅之,陛下若改革图新,必须以郑朗为首相……”
咬了咬牙又说道:“再以陈相公同平章事之职权枢密院使。”
说得肉痛了,这一来,自己的枢密院就会成为白日做梦,休想。
“为何?”
“若继续以陈相公为首相,郑朗得不到支持,只能进行一些小的增补,而不敢大动,陈相公为相多年,资历深,加上郑朗辅助增补,国家必然会十分安静。若是想改革图新,有陈相公留在东府,对郑朗会有很大的掣肘,日久难免生怨,对郑朗种种政策必会产生恶性的结果,故臣以为必须将陈相公调入西府为首相,挪出权利空间。”
答案十分中肯。
赵祯语气柔和下来,又问:“夏卿如何之?”
“夏相公对臣有恩,但私恩不能带到国务当中,夏相公也有吏治之能,然言臣清流皆不能相容,即便有吏治之能,西府首相之职不能居之矣。”
应对颇为得体。
但是庞籍背后冷汗涔涔。
自己进奏的仅是针对宁令哥一事,与现在的人事变动无半点关系,皇上前者一句未说,只说后者,让他嗅到一份不安。
赵祯是在敲打。
自郑朗推荐庞籍后,赵祯一直在暗中观察庞籍,相比于郑范韩三大缘边大臣,在陕西庞籍是最不出色的一个。但进入朝堂后,不戒不燥,处理事务也算是得体,让赵祯对他的印象不算太恶。
但只要是人,终是有私心的,庞籍与丁度、夏竦、宋庠、郑朗、贾昌朝等人不同,授过赵祯知识,私交深厚,庞籍与赵祯半无半点私交。相对而言,功绩又小了一些。所以赵祯只是观察,还没有打算重用。
今天庞籍绕过夏竦进奏,让赵祯很不满。刻意敲打,你不要急吼吼的,即便朕以后大用你,也不是现在,现在安心的给朕老老实实地呆在枢密副使的位置上,脚踏实地的做事!
庞籍理会赵祯这一层意思,并且去老实的执行,前途就会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游。若是绕不过去,这次给赵祯留下一份很不好的印象,前程到了枢密副使,也就到顶了。
似乎应对还能让赵祯满意,语气缓和下来,说道:“庞卿,朕与郑卿两次谈论国家宰执问题,郑卿两次回答,论首相之选,卿当为第一,其次文卿。”
“臣愧不敢当,”庞籍更加不安地说,但心中莫明其妙,为什么郑朗两次推荐自己?
看出庞籍不解,赵祯又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