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斜挂,映照着河水,一片金色,波光粼粼的河边,偶尔有几只鱼儿窜出河面,从而披上了一身金衣。
这样的天气,其实并不炎热,很是适合在河边垂钓,居住在运河旁边的民居时常在悠闲的午后垂钓于河边,这样的日子,很是让人羡慕。
只是,好天气却未必会有一个好心情,此刻,在汲郡一个颇大的庭院里面,李世勣的眼神之中,有些惊慌,有些迷离。一直以来,李世勣觉得自己是个冷静而沉稳的人,就算是当年,面对李密的诡计,在生死的那一刻,他并没有像单雄信一般的求饶,也没有像郝孝德一般的呆若木鸡,而是奋力的向外厮杀,当然,那一次他的运气实在是糟糕,被李密的亲卫砍伤了,这才丧失了行动的能力。
但是,就算是那个时候,李世勣也没有如此的惶恐。
因为,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那个时候,他只是瓦岗军中一个小小的将领,虽有大才,可是终究声名不显,其后更是受到李密的猜忌,被调任黎阳仓,从此被排除在瓦岗军的决策圈之外。而如今,说是李唐在关外的一个土霸王也不为过。
或许是因为杨浩的到来,使得这个时空出现了一些改变,所以在李世勣投降了李渊之后,李渊任命他为黎阳大总管,总揽关外一切事宜,可以任命四品之下的官员。这样的权利无疑是巨大的,同时也说明一件事,那个时候的李唐还没有实力经营河南。在陇西、河东,接连的强敌已经让李渊有些焦头烂额了。
所以,李渊只能将关外的一切事宜全部托付给李世勣,然后为了表示对他的恩宠,赐姓“李”,这是何等的荣耀!那个时候,李世勣认为自己的前途必将是光明的。
可是如今这一切,似乎变得有些遥远,不真实起来。
焦虑,慌乱,不安,迟疑……各种情绪交织在李世勣的面容之上,在这一刻,他完全不似当初那个沉稳的李世勣。
高平一战的情况,李世勣也已经知晓,为将者,须要明地理,晓天文。郭孝恪的大才李世勣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居然在知道谷口村的地势的情况下,还中了隋军的轨迹,这就值得让人有些玩味了。
至于后面隋军攻下丹川县、天井关,乃至于一封书信逼降了河内郡,所有的事情,李世勣已经通过郭孝恪明白的清清楚楚。
虽然早就料到隋军可能会取胜,可是,隋军的速度也太快了一些,使得李世勣与关内最后的一条通道被断绝了,两郡之地,四面环敌,其中有三面就是隋军。就算黎阳仓拥有大量的粮食,三军也非常的勇悍,可是,能支持多久?
李世勣不敢去猜测,因为他实在不能猜到隋军又有什么阴谋。
一声不吭的站了起来,李世勣在庭院之中踱了几步。此刻,他的身边,降将郭孝恪坐在一旁的石凳之上,石桌之上,摆放着几碟小菜,还有一壶酒。
在郭孝恪的身边,还有三个石凳,这是一个仿制河北的布局。虽然那个时候,河北是李世勣的敌人,可是好的东西,并不妨碍他享用一切美好的东西。风轻轻的吹来,柳树的枝叶轻轻摇曳,垂在金黄的河水之上,很是美丽。
“孝恪,以你之见,又当如何?如今我已经是方寸大乱矣!”果然诚如他所言,李世勣的心中已经是非常慌乱,居然向一个劝降他的人求教。
郭孝恪的眼中略显尴尬神色,不过他知道李世勣并不是有意的调侃自己,毕竟一直以来,他都是李世勣的心腹。在这种时候,李世勣自然而然的想到了郭孝恪。
“将军,如今汲郡虽然尚有三万兵马,可是孝恪觉得已经没有再战的必要了!”郭孝恪沉吟,时不时的拿眼去瞧李世勣,显然对于投降隋军一事,他感觉有些亏欠李世勣,如今,他更是以说客的身份前来,确实让他脸色微烫。
“为何?”李世勣问道。然后坐了下来,举起酒碗,一仰脖子,将酒水灌进了喉咙。
“将军,汲郡与关中千山阻绝,消息不通!”郭孝恪的脸色凝重,“将军可还记得恒山郡?”
“你是说恒山郡李神通?”李世勣扬眉。
郭孝恪正色道:“正是!皇上……”郭孝恪一愣,随即改口道:“李渊就连亲族子侄都能放弃,将军虽然被赐姓‘李’,可是终究并非李氏宗族啊!”
李世勣虽然心情糟糕,可是还是听明白了郭孝恪的言下之意,点点头,李世勣道:“继续说下去!”
“以前,大隋衰微,是以世家纷纷造反,可是如今隋帝已经拥有了河东河北这两个极具战略地位的地区,势力非同小可啊!”郭孝恪摇头,在他看来,河北的实力发展的也太快了,尤其是河东一战,乘虚而入,从而成功的将唐军势力赶出了河东。
“将军,如今摆在将军面前的,无非是两条路而已!”郭孝恪竖起了手指,“一是生,二是死!”郭孝恪说到死得时候,故意加重了语气,让李世勣忍不住的一个颤抖。
“死?”李世勣并没有想过,虽然他是一个军人,有着随时可能战死沙场的觉悟。
再度灌进一口酒,李世勣看着摇曳不停的柳枝,郭孝恪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
要死,无非就是此地与隋军力战,以身殉国。说起来,李渊将国姓赐予他,这种恩遇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够得到的。只是,李渊虽然待他不薄,可是他李世勣大业未成,怎能就此死掉?这样的话,他李世勣的命也未免太廉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