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头子来仔细说与你听。”颜山农摸着胡子大笑,乖官也觉得这老家伙好歹也是当代圣人,不可能拿朱重八年代的九字真经糊弄人,当下从菅谷梨沙手上拿过酒壶,就给颜老头斟了酒。
“慎思,来来,你我饮一杯。”颜老头儿笑着和呆滞的程夫子碰了碰杯子,一口喝干,随即想当然地就伸手过去让乖官给自己倒酒,乖官瞧他这做派,得,如今你是大爷,于是装乖卖萌一脸微笑又给老头满上。
又把酒杯中的酒一口饮尽,颜老头这才睁大眼睛看着乖官缓缓道:“经略九州是为高筑墙,打击商人的同时也要拉拢是为广积粮,缓称王么……”他说到这儿,嘿嘿一笑,就没说下去。
即便如此,乖官也激灵灵打了一个寒战,要知道,九州正是他所依根本,若没有庞大的海上力量,谁又来买他郑国舅的账,这时候才真服气这老头,果然是当代儒宗,才学不是假的,一眼就看透了他郑国蕃根本所在。
他赶紧脸上堆笑又帮老头子给满上酒,“老先生还请继续。”
颜山农伸手一拽袍角跷起二郎腿,“你如今在江南折腾来折腾去,给皇上赚银子,一时半会儿不虞什么大碍,可这总是得罪人的事情,商人逐利,你打击他们的同时,也要给他们一点甜头才行,如今九州宣慰司使带甲数万,为何你不率先大肆征收外国人的赋税,转移国内商人的视线,继而武装护航,让我大明的丝绸瓷器西洋糖等物行销小吕宋麻喇甲等地……”
乖官眼神一亮,脱口就道:“持剑行商。”
“持剑行商?”颜山农咀嚼了下这个词,伸手拽了拽胡子,“倒颇形象,你在这上头果然是有天赋的,能拯救大明的,我老头子这么多年看了无数才俊,也就你了,余子碌碌不足与谋,嗯!那陈继儒小子也还凑合,可惜,他一身本事倒是大半在那张嘴上,听陈继儒这小子说董其昌和你三人情若兄弟,也颇识得天下形势,不过一直没瞧见他,下次叫他来给老头子我瞧瞧,看可堪造就否!”
往嘴巴里头扔了一块卤煮一阵儿咀嚼,老头一边哒巴嘴一边继续又道:“正所谓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儿,你让这些商人赚了银子,不是更加好收他们的税么!甚至还可略放一放权,给朝廷上书,成立乡老会,让地方上的豪商们可以参与地方一些决策,这地方上朝廷命官上任,也要拜访宿老乡绅,本已成事实,前些年苏州说要修城墙,无数商人不就在后头捣鼓着让申时行的儿子给写了一封信,最后城墙不是没修成么!朝廷下旨,不过多一个名分罢了,却能让你邀买人心,何乐不为?”
乖官连连点头,这个,有点后世两院制的意思,当下就捡能说的发挥了一下,老头眼神一亮,忍不住瞧他就道:“果然是生而知之者上也,你这说的颇妙,我大明的读书人都爱清议,爱吵架,弄个地方让他们去吵也好……”
他越想越觉得妙,拍掌道:“让这些爱斗嘴的去争这个位置,省得整天不安分去冲击官府,老头子我虽然瞧不上朝廷,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于动不动冲击官府***的读书人,我老头子却是更瞧不起,都是些愣头青……把争吵控制在某一个范围内,这主意,当真不错,吵啊吵的,这些小子们也会成熟起来,妙哉!妙哉!”
乖官瞧老头手舞足蹈的,忍不住提醒他,“老先生,跑题了,咱们刚才说道江南商人的事情。”
颜老头顿时瞪眼,“竖子不足与谋,老夫说的是大计,是国策,耐心些。”
“老头,这似乎是我给你想出来的罢!”乖官忍不住讽刺他,“你能不能不要跑题把刚才关于商人的继续说下去。”
程夫子坐在旁边,看着这一老一小没大没小,谈论的话题也是势无忌惮大逆不道的紧,一时间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不过,程夫子到底有一点好,他深知自己如今的前程可都是这个学生给的,何况,如今的大明的确出问题了,只是他也不知道问题在哪儿,既然这一老一小似乎知道问题在哪儿又试图在解决问题,自己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便是了,自己牢牢握着浙江提学司,怕也就是唯一能帮着自己这个学生的了。
想到这儿,程夫子也想开了,便再不管两人,伸筷子夹了一块羊肉有滋有味咀嚼起来,这要放在一年前,自己哪儿吃得起羊肉啊!就大兴县县学教谕那点俸禄。
而这时候老头和少年似乎越吵越来精神了,颜山农一拍桌子,“别以为老夫不知道,小吕宋的事儿,怕就跟你有莫大关系,老夫说你没耐心,你还真是没耐心,手法太粗暴,没有学问……”
“老头,你有完没完。”乖官瞪大眼睛,“我是你老板,你拿的可是我的银子,你就不能把刚才那话继续说下去?这什么两议院日后再议。”
“小子,老夫我一代儒宗,你以为光有银子就能买动我?再说,明明是你小子先跑题的。”颜山农吹胡子瞪眼,“给老夫倒酒。”
乖官睁大眼睛和他对视,老头不甘示弱,伸手就把酒杯伸在他跟前,旁边菅谷梨沙怯怯,从桌上拿了酒壶给老头倒满,老头倔脾气上来,反手就把酒给泼在地上,看着乖官道:“给老夫满上。”
瞧他这模样,乖官忍不住就扑哧一声,这老头,得,算你狠。
“我只是瞧你老。”乖官从菅谷梨沙手上三酒壶来,“可不证明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