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就是此刻大多数在海外讨生活的大明人的背景,要么是人死卵朝天想博一个富贵的,要么是在家乡杀人被通缉的,冤屈不冤屈的且不去说,总之,来到海外的绝没有一个正经的三代良善的大明百姓,就好像后世前往美洲新大陆的五月花号差不多。
这些人在海外名气再大本事再厉害,在朝廷眼中,那也是叛逆、草寇、抛弃祖宗陵庐的贼子,就像是五峰先生汪直,粉饰一万遍,他还是倭寇,就好像万历初年的大海盗林阿凤,即便他击败了当时的西班牙菲律宾总督区的军队,可在大明朝廷眼中,他依然是海盗,所以大明立刻就和西班牙联合剿匪,偌大的势力顿时就被两国联合剿灭的灰飞烟灭。
“小人深知罪孽深重,就远渡扶桑,在这平户找碗饭吃,十数年下来,蒙平户的大明乡亲看得起,推为首领。”这和尚辈分是高,可大明朝的那一套早就深入骨髓,像是眼前这位穿儒衫的小老爷,手上十条铁甲船,起码,也得是个世袭的千户老爷罢?世袭的千户老爷能考上功名,穿儒衫,那更加不得了,岂不是跟李成梁李大都督一般。李成梁十次奏大捷,在大明朝的名声实在了不得,故此普通人也知晓。
实际上,这还是和尚十数年来担惊受怕的缘故,可谓惊弓之鸟,他再如何,那也是在大明朝犯过事的,下意识就认为自己有罪,这十数年在平户老婆也娶了,儿子都生了,可心里头的结还是没解开,这才是乖官一诈之下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老老实实交待的缘故。
看着这改名菅野信的前南少林高僧跪在跟前,乖官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溃兵不如匪,这句话他在史书上屡屡看到,所谓贼过如梳,兵过如洗,这厮的相好被溃兵杀了,他前去报仇,怎么也说得过去的,但是不像扶桑这般,乱世战国杀人算个球,在大明,你杀人就是杀人了,是违反律法的,何况这厮还有投靠过倭寇的嫌疑。
不过,这家伙如今是平户的明人首领,而且还是所谓的町人头,若要迅速搞定平户町,却也不得不用这个家伙。
看着坐在太师椅上的这位小老爷沉吟,手上的剑也是越抖越快,菅野信满头大汗,心知自己的身死就在这位小老爷一言而决,逃,是绝对逃不出去的,这周围武士数百,还有火枪,海上还有铁甲船,他跟红叶老师学了一身本事不假,可他叫永信,不叫释迦牟尼,十个二十个说不准还能拼一拼,但火枪大炮的,怎么个拼法。
这时候,那被押过来的伊萨贝拉女伯爵秀看不下去了,这些家伙在说什么?尤其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孝子,难道不知道如此对待一位淑女是很失礼的么?
她忍不住大声喊道:“喂!你想把我亢到什么时候?”
乖官一愣,手上剑花一停,跪在他跟前的菅野信浑身一哆嗦。
转眼看去,那大声喊叫的白人姑娘看起来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大红色的裙裤,小腿上缩着白色的裤袜,身上是精工细作的马甲,头上还带着大檐帽,上头如火鸡一般簇立着大蓬的红色缨毛,浑身打扮就像是一个爆发户海盗,倒是湛白的皮肤和一双典型的地中海美女销魂双眸颇为可观,即便是乖官用后世的眼光来衡量,这姑娘也算是一个大美人儿。
“瑞恩斯坦,这位秀在说什么?”他就询问不远处的西班牙超级佣兵,作为精通大明国官方语言和扶桑官方语言的东方通,瑞恩斯坦赶紧凑过去,“尊敬的阁下,这位是菲律宾总督区刚刚上任的总督何塞安特里普弗朗西斯科侯爵的妹妹,伊萨贝拉安特里普弗朗西斯科女伯爵。”
乖官一听,顿时头大,这倒不是怕和不怕的问题,而是很棘手很麻烦,忍不住就瞪着瑞恩斯坦道:“瑞恩斯坦波拿巴,作为一个骑士,你为什么事先没有告诉过我这位秀的事情?”
瑞恩斯坦满脸的尴尬,讷讷说不出话来,乖官看了不耐烦,“让那女伯爵秀闭嘴先。”挥手让他到一边儿去,顺手就纳刀入鞘,低头对跪在地上的菅野信说:“永信……”
“小人在。”菅野信赶紧答应,顺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乖官看他那模样,估计现在让他回去做和尚也做不来了,既然他愿意叫菅野信,那就叫菅野信罢!于是就道:“菅野信,你这个町人头的职务就不要做了。”
菅野信咽了一口唾沫,换了后世,派出所所长给人一撸到底,不管谁撸的,那肯定也要心里头抱怨下的,不过,他可不敢抱怨,十条铁甲船,松浦家说灭就灭了,他菅野信算根毛。
“平户町大约有多少大明人在此做买卖的?”
“小老爷容禀,这平户町大约有四十多家铺子是大明人开的,大多是定居此地的,包括老幼妇孺约有三百多人,至于一年往来的商船,大多以略微比扶桑人优惠的价格卖给大明人的铺子。”
乖官一听,就明白了,大明的商船过来了就以批发的价格给本地定居的大明人货,本地定居的相当于垄断专卖或者叫独家代理,怪不得,这菅野信能够以明国人的身份做町人头,当下就拿定了主意。
“菅野信,你就做伊能家的町奉行罢x你两千石的知行,好好做事,日后一城一国之主未必不可能,不过……作为町奉行,以后你要把税收给我办好喽!逢五抽一,你若是办不到,那这个町奉行就换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