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南生夫妻心中为这一千七百对蜡烛的订单一则喜一则忧。喜为的是有订单就有利润,忧的是人工和本钱并没有随着订单量一起增加。

“明天我去跟爹他们借钱。”周南生思量了许久说道。他一向觉得自家家人的感情好,虽然不像他们兄弟年幼的时候一片诚挚,他们各自成了家难免有各种利益计较,平日相处也偶尔有磕碰,但守望相助的情义是一定会在的。但世上的真金可以用火炼,感情却最好不要试验,周南生虽然嘴上总把向家里人求助说得容易,但心底实则害怕真的开口借钱,兄弟父母却拒绝他,到时就不单只是媳妇有怨言的事情了,而是他的内心和情感恐怕要受伤。

唐荷明白他的想法,只是他们此时也没处去申请创业贷款,家里也没啥值钱东西能舀去当,他们又年轻,没有多少知交可去借贷,那只有打亲友的主意了,“明天我同你去说,看情况如何,不够的话咱们回我娘家问一问。”

周南生的神情含着一丝苦涩,“小荷,让你为难了。”

“咱们会挣出头的。”唐荷偎靠着他的肩膀,轻声说道。

第二日夫妻俩早早起来,因为借钱的事得等到了晚上做工的人都家来才好说,所以他们只先忙着开工做蜡烛,清点原料,商量请人工的事情。

太阳爬上墙头的时候,却有村人捎来了周北生的口信,让周南生赶紧到城里一趟,说有要紧事。周南生疑惑,将近两千对蜡烛要赶工,他正是忙得脱不开身的时候,也不晓得什么事急吼吼地让他撂下正事不管,正在那里犹豫,唐荷却催促他赶紧换衣裳赶路,“我猜是有哪家老板要向咱订蜡烛,寻到了干货铺里吧。”

周南生听得心中充满希望,赶忙换了一套干净的外出服就出门赶路,到了周家铺子,果然周老爹和周北生都正笑容满面地等着他。

原来昨日周南生应酬的几个外地客商里头,有一位姓王的,许是看了他的蜡烛样品觉得好,有赚头,考虑了一晚上,今天一大早就打听着寻到周家铺子来。

“哥,据说那位王老板生意做得很大,他等闲做一单生意,都有几十两银子出入的。”周北生说道。

那不得上万对蜡烛的订单才能舀下?周南生睁大了眼。

“南生,那位王老板在龙门客栈等着你呢,你去了好好同人谈。”儿子生意有兴旺的势头,做爹的也高兴得不得了。周老爹包了两只板鸭交给他,“礼多人不怪,你赶紧去。”

周南生半怀兴奋半怀忐忑去寻那位王老板。两人见了面,他看对方是一位四十出头的中年人,果然是精明干练又富贵的气派,难得的是并不以他年轻就轻慢他,反而同他作揖一口一句客气的周老板。所幸周南生自己也是见惯了各地客商,知道如何与这样人打交道。他唤来客栈小二上了一桌不错的酒菜,两人推杯换盏,天南地北聊了一些趣闻,气氛渐佳时周南生说起来了自己的印字蜡烛,因为酒水壮胆,甚至说了几句有一日要做成大商人的豪言壮语。

王老板笑眯眯地看他,“周老弟果然有大志向,年轻人有闯劲才好,喝!”

两人把手中酒一干而尽,周南生给他的酒杯重新满上,“老哥不笑话我不知天高地厚才好,我也晓得事情难,只是为了妻儿,我是非要奔这个目标去的。”小荷说过了,与人酒桌上谈生意,一定要聊些能增进双方亲近感的话题。他们两人年龄相差实在大,见闻交集的不多,想来共同的话题也就是创业的艰难和为家人过好生活而奋斗这一初衷了。

果然王老板被说得神色微动,“你说得对,咱们老爷们在外头风里来雨里去,为的就是家里妻子儿女舒舒坦坦过日子……”

两人倒不好聊各自的媳妇,便说了些关于孩子的话题。王老板早年辛劳,商人重利轻别离,因此他的长子也出生得晚,他如今四十一二岁的忍了,长子才十五岁,底下则还有二女一子,幼子只有五岁。

周南生夸他一句人丁兴旺多子多福。王老板便明显更高兴起来,“老弟还年轻,以后娃娃保不齐比我还多……”

两人相谈甚欢,王老板最后拍板下了一个五千对蜡烛的订单。

这里周北生说的,以及周南生自己观察到的王老板的手笔还是有些距离。想来王老板这样做惯生意的人,老奸巨猾,虽然酒桌上谈得好,但并没有因此盲目,结果还是保守地进货少一点,大概是想试试水再说。

但周南生已经满意得不得了。他与王老板作别后,欢喜和酒气一起涌上头脑,走在回家路上,两只脚就像踩在祥云一样,不多久就飞驾到了家。正遇上他娘抱着他女儿家来,他笑咧咧地截住他娘抢过小心爱,把孩子高高举着来回急转,“小心肝呀,爹爹给

你挣钱买好吃的呀,以后再给你买个夫婿回来……”

徐氏听儿子说的不像话,又问道他身上的酒气,看着他把个小娃儿抛颠到半空,吓得命都去了半条,赶紧把孩子抢过来抱牢,瞪他一眼,“发啥酒疯呀你!”

唐荷听到院子里的生意走出来看究竟。周南生冲着她笑出一口白牙,“小荷,有好事哟~~”

唐荷笑,“好,我晓得,你先坐下来,洗把脸,好好说,成不成?”

徐氏看儿媳妇打水给儿子擦脸,像哄小孩子一样哄他,心里闪过“这两人真粘乎”这样的想法,便暗咳了一声,也不好意思继续他们腻歪下去,就把孙女儿交到孩子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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