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啊，可是这饭菜，确确实实不可能出任何问题，芬婶，我在冷玉宅做了近三十年，一向兢兢业业恪尽职守，您，您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哪……”
一句清冷，仿佛没有任何感qíng_sè调的声音突然在餐厅响起，“我知道洛少怎么了。”
所有的人——包括低头正在体检的张建中一行医护人员。
脸色紫涨，勃然地跳脚，正准备与厨师唇枪舌剑的管家。
以及吓得两股战战，几欲魂不附体的几位厨师。
还有乌压压站了一地，甚至偌大的餐厅已经战不下，顺延到室外的所有佣人们……
全部都静止下来，转过头，将视线投向跟随着担架冷冷站起身来的程琉璃的身上。
“是我逼着洛少吃了他不能吃的一道菜……”
“你到底逼着洛少吃了些什么？”首先反应过来的芬婶，气势汹汹、怒不可遏地逼近程琉璃，一张以往总是浮现着谦卑笑容的脸上，五官气得都似要扭曲变形了！
谁不知道夜斯洛，这个业界内以残忍嗜血闻名天下的男人，今天竟然在他自己的府邸，在他自己的身上，发生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
这一切都是她的责任！是她监管不力！才会导致这种事情发生！
依夜斯洛的性子，别人让他不痛快，他不会让别人不痛快，而是会干脆地安排那人和上帝见面——这才是他一往的作风！
这次，完了！只怕整个冷玉宅都难逃罪责！
尤其是她！作为管家，出了这种事，就算夜斯洛对她网开一面，她也没脸再在这里干下去！
这份工作，她是多么的舍不得啊！薪水高，福利好，环境优裕……更难得的是，在整个冷玉宅，除了夜斯洛，就属她最大！……
而现在，都因为这个该死的程琉璃！
她不得不面临引咎辞职的危险！看着眼前这个碍眼的女人，芬婶简直磨牙霍霍，恨不得咬她一口……
一步步地逼近过去，程琉璃定定地看着她，依然用那种没有高低起伏的声调开口，“一盘川汁烧虾球。”
芬婶倒吸了一口凉气，“一，一盘？”
回头搜寻餐桌，众多的菜肴中，唯独那盘川汁烧虾球只剩了一只空盘子。
“是的，一盘。”
依旧是那种冷而清的语气，不知是因为完全的无动于衷，还是用这种默然掩盖内心的翻江倒海。
“你！你！”芬婶气得指着程琉璃，食指不住地颤抖，“你难道不知道洛少不能吃辣吗？”
程琉璃的面容白得不带一丝血色，“我不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后果……”
“不知道？”芬婶呵地冷笑一声，“你不知道洛少从小就有严重的胃病，稍微沾点辣椒就犯吗？还是说你不知道上次和洛少吃了麻辣串之后，他马上就去医院洗了胃？”
程琉璃的面色已经如雪般苍白，“他，他去医院洗胃？”
“不要说你不知道！连冷玉宅的每一个下人都熟知少爷的身体状况，你敢说你不知情！！”芬婶继续咄咄逼人，眼里几乎突突地喷出火焰，连心跳都气得几乎停止了！
当然，一半是因为痛恨程琉璃的“心狠手辣”，一半确是因为心疼夜斯洛。
夜斯洛几乎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为了这个女人，一次又一次地伤身伤心，而这个女人，竟好像是没有心的冷血人，怎不令人看着就来气！
……
这边，张建中经过一番简单的查体，快速得出结论，“应该不是食物中毒！而是辣汁损害了胃部黏膜，导致发生胃出血，失血性休克，情况紧急，必须立即送医院！”
一行人抬着夜斯洛匆匆往外走去。
芬婶一时顾不得再跟程琉璃理论，从下人手中接过一床柔软的毛毯，一路小步地跟着，将毛毯细心地盖在夜斯洛身上，抬头瞪一眼脸色苍白地站在原地，仿佛魂灵抽离出去的程琉璃，“回头再跟你算账！”
“找谁算账？”低沉沙哑的声音，即使是刚刚从昏迷中苏醒，也依然掩盖不了他王者般的霸气。
身后神色黯淡的程琉璃，倏地抬起头，眼中掠过一缕亮光。
“洛，洛少，您醒了？”芬婶几乎是喜极而泣，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我，我还以为……”
“刚才，你的话太多了——”冷冷的视线扫视过惊喜得语无伦次的芬婶，只此一句，跟在他身边多年的芬婶已经理解了他话中的含义。
“洛少，我，我不是针对琉璃小姐！我，我只是太过担心你，才会……”
“我的女人，是你说得的吗？”葱茏的睫毛微阖，似是无限疲倦，“明天，你可以不用来了……”
芬婶瞬间愣在当地，发生这种事，她对自己的结局设想了一千种，却是唯独没有这一种——因为对程琉璃抱怨了几句而被驱逐出了冷玉宅！
她松开枯瘦的手，怔怔地退后几步，敞开的门口卷进呼呼的朔风，吹拂着她鬓角不知什么时候染起的一缕斑白。
“洛——”程琉璃淡静地跟上担架的队伍，伸手执掌，握住夜斯洛被甩在毛毯外面的一只手，“对不起，我不知道……”
“嘘——”子夜一般幽深的双眸睁开，带着她永远无法看穿的宠与溺，唇角邪肆地勾起，“怎么，我还没死，就这么急着心痛了？”
“……”程琉璃语结，怎么也没想到，为她一句玩笑，他真的吃出胃出血，刚刚醒来，吐出的又是这样没正形的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