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青和夏侯郁郁地离开工人文化宫的台球室,正午灰白色的光景依然透着股冷清。
梧桐光秃的街道,空气里灰尘很重的气息。
夏侯说,咱们中饭还没吃哩?要不上刘鸡毛他哥摊子上糊弄个饱算了。
行。程青心不在焉的说,心里有种很不详的感觉。
很多事在不经意间疏忽了,等想起来时,才觉得被忽视了。于是,落寞。
这天刘文明的小吃摊上程青一直吃得都很落寞,这种落寞,种进了少年夏侯的眼里,这个几乎是影子的少年内心里忽然有了种痛的灼伤,他不知道这个一直被自己当成哥哥的青年是怎么了。
这天,夏侯没有开口问。很多的时候,少年夏侯都不会问。他只是如此并且一厢情愿的与这个兄弟一起承受着,痛并快乐。
同样这天,程青也没有解释。许多事并不需要解释。
喝完瓶中的最后一口豆浆,两个蓝衣少年并没有回头,或是各自分手,他们走进了一条弄堂。
那条弄堂插过去,千转百回后可达南街的火车站。
其实,走弄堂和走大街实质上的距离并没有多大区别,之所以走。是因为一种习惯。
意识里程青仍保留着这种混混子的习惯,而且他一直没有意识到这是一种错误的习惯。
午后的弄堂,黑色里泛白的墙砖在视野里延伸,云层不低,单调孤寂的脚步回响在耳廓里,程青突然很莫名,他觉得这个世界不在真实起来。
这一天,同样觉得这个世界不在真实的还有阴坏。
阴坏跑疯了,穿街走巷,阴坏的脚就没有停下来过。跑,风一样的跑。以至于阴坏脑壳子里产生了幻觉,他不知道这场声嘶力竭的跑何时是个尽头。
而于小六子来说,阴坏的跑,怎么说都是种成功。
就跑来说,阴坏得天独厚的有种优势,相比之下,无论是审时度势还是见机而为,小六子都差了个档次。小六子穿过两条街,钻进弄堂前,他被犯浑撵上了。
人如其名,小冷一伙里犯浑绝对算的上独一无二。
独一无二的犯浑碰巧手里捏着两条凳腿,先前冲突时犯浑一椅子砸向易小剑,易小剑精瘦灵活,避了开去,椅子“哐”的声在墙上四分五裂,犯浑被震的虎口一热,撒了手。
犯浑的这一砸可想用出了什么样的力道,对方是真的想要了一易小剑的命呀。原本指望能息事宁人的国庆立时脑袋大了一号,国庆明白再也没有圈转的余地了。
打!这个字从国庆嘴里吐出,已经是事非得已,白天鹅舞厅至此失控,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作为正西两街的混混子,一直泾渭分明,一般来说有上层人物的约束,很难发生大规模的冲突。
比如说正街最大混混子的三先子,他的手下就从不和西街冲突,三先子看似浑,其实老精成怪,三先子是过来人,是是非非见多了。
三先子知道即便是杨老三、大巨时代,一眼天下的正街大哥们依然不会与西街轻易冲突,杨老三曾经说过,西街藏龙卧虎,即使有十层的把握,也得掂量掂量。西街是出人物的地方。
一眼天下的杨老三可谓目光锋锐,从早年西街的萧和平算起,人物如过江之鲫,比如说豹子哥;比如说大力、灌顶;后来是潇洒,英雄;周小鱼和卫蛮子;在后来是强子、萧见他们。
西街的改朝换代也如过江之鲫,令人目不暇给,但西街从来不缺扛鼎人物,即便是次一级的一个人的江湖的诸渐飞与诸建军兄弟,依然叫人望其项背。
何况还有一路枪响着远离江城的灌顶团伙,作为江城道上最为异类的存在,灌顶一天不死,即便如程天阳之流,也轻易不敢撼动西街一分。
当年英雄之死,灌顶团伙枪杀程清远便是和程天阳极其相关。那一役惊神泣鬼,至此程天阳低调,走了与任何江城大哥都不同的一条路。
滴水穿石。不显不露。
这个冬天的严打,很是有点雷声大雨点小的意味。
成名的和混出样子的似乎事前都得到消息都跑路了,没跑的如国庆之流。
国庆事出有因,事先国庆他们去了临县,那夜回来时,车站内外武警荷枪实弹,国庆团伙属自投落网的那种。
不过半个月后国庆团伙出来了。那天,很多人出来了,满街的光净秃瓢亮成了一道风景,国庆团伙一个个走的昂首阔步,宛如英雄般的回归。
仿佛说话有了资本,阴坏更是逢人便说,看见没,这发茬是长起来了,在里面时光亮着呢?
靠!你妈的不说能死人吗?多大的事呀。易小剑嘴里虽骂,内心里也觉得很是自得,好些子严打没进去的混混子硬是生出一脸不自在来,心里悔得不行。
一伙里唯程青和夏侯没有这种感觉,两人都被父母怨责伤了。
程青出来的第二天回校的时候,心里特别的伤。程青真的想当兵,想想血性和白结巴,程青隐隐觉得后悔。
在后来的这段日子里,程青没逃过学,很是有些浪子回头金不换的意思。就连学儿姐那帮女生也看出了程青的变化。有时候,方平会问,程青,你怎么啦?
啥怎么啦?程青挤一脸笑容,很是苦涩。
算啦!学儿姐说,平儿别为难他了。
我有啥为难的。程青言不由衷。
你说呢?学儿姐半挑眉峰,眼神犀利。
我不能混了。程青说,我爸想让我当兵。
你自己怎么想的。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