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杨羊一头扎到后,心硬如石的大民并没有回头,走出十多步,每一步大民都走得纠缠百结,他看出来了,少年杨羊已经到了灯枯油尽的时候。
我还得心硬一点,每一步大民都告诫自己,直到走出了十余步,走出了足够长的时间,大民突然心里很慌很慌,慌的好似生命里有种最美好的东西在流逝。
落日的余晖在丛林的上空完全消失前,杨羊苏醒了。
看着少年依然是颧骨高耸里的那一抹晕红,大民才知道那么多的坚持与心硬如石都已经毁于一旦,或许下意识里他已经将少年当成了亲人,既然连死都要追随,那么拒绝还存在意义吗?
喝了口水,少年说,我不会成为你的累赘的,我是一个好的帮手,至少……
没有至少。大民笑容苦涩的发硬,是不是一个好的帮手先不说,可你已经是个累赘了。
我是累,但不赘!
草!你嘴还挺贫的呀!原以为你和哑巴差不多。别动,好好的躺着,知道吗?你差点死了。
我不会死。少年极为自信的说,死的人够多了,难道你还没看够。现在咱们是让别人死!
你是不是十六岁呀!大民持怀疑的态度,少年心智太老成了,隐隐叫人害怕。
在丛林里休整了两日,这期间他俩换了好几个地方,充足的休息和药草叫少年颧骨上的红晕开始消退,当然充足的食物与心情也有一定关系。
长时间的接触里大民发现,相对于这个年龄的孩子,杨羊还是太沉默了。
大民不知道在五棵松村被屠前杨羊是不是这个样子,但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离两个人的越战又近了一步。
杨羊最终没有成为累赘,甚至麻烦也不是。
很快大民发现了沉默的确是杨羊的优点,很多时候你都可以忽视他的存在,但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少年都能及时的出现,并施以援手。
这一点上,大民不知觉里感觉出了默契。
进入了边境争议地带,大民他俩的行动方式几乎完全颠倒了。
原来是夜伏昼行,如今是反过来了,一切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毕竟,现在两个人的世界和一个人的世界完全不同,这之前,大民也试探过少年的想法,愈是试探大民愈是觉得心惊,似乎杀死那夜屠村的越南特工才是少年唯一的选择。
这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任务,不说人海茫茫无处可寻,就是如今两国的这种敌对状态,也无疑于大海捞针。
可杨羊似乎认准了一个事实,杨羊说,他们是军人,而且是特种军人,既然战争没有结束,我就不信遇不上他们。所以,咱们什么都不用做。等,只要不停的等下去,迟早有一天能遇上。
这个想法看似可笑,实质上大民也觉得这是唯一可行的不是办法的办法。
在这遍异国的土地里,大民从来没有想过能融入其中,不说言语上的不通,就是生活习性上的差异,加上那种独特的民族气质,大民知道连普通的越南农民也能将他俩区别出来,对于全民皆兵的越南人来说,这无疑于十死无生。
等待和伏守都是种叫人心生倦意的事情,很多次大民都默默地面对夜空祈祷,象一个最虔诚的信徒一样,信念不变。
日出日落,时光就在等待中开始山花烂漫,然后是雨季,无时不刻飘扬的雨。再后来是最可怕的夏天来临,在往后闷热和潮湿走远了,丛林和山野开始木叶纷飞。
这期间也发生过一些状况,比如说雨季的一夜。
那个丛林的雨下的绵延不绝,似乎满世界里都是水,巨大而宽厚的雨声把丛林之夜装扮的异常狰狞恐怖,由于一直雨的缘故,处于半饥饿状态的大民和杨羊终于断粮了。
几个月的丛林生活让两个人几乎看出有几分人样了,大民目光空洞,颧骨高耸,一头发乱如麻丝,纠缠百结。
少年看似好一些,原本就排骨瘦的身子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跑,而原本就白的脸上如今带出了种死灰色。
大自然是最大的敌人。那夜,大民对少年说,山下有吃的,不吃咱俩只有死。
少年说,我不能死,你也不能死,我俩都要活下去。
那座山下有成遍地田野,田野的绿意里有越南人的山寨。
那山也很险峻,为了保持体力,几个月来第一次他俩两天没换过地方了。
说是下山,看似不远,但那夜两人摸爬了很久才下到山下。雨一直在下,夜雨让整个世界一遍灰蒙。
等摸进山脚的山地时,两人依旧废了不少的时间。跟任何一次都没有区别,大民在前,少年孤零零的缀在身后二十余步的夜雨中。
和五棵松村的山地相仿,山地里种的大多数是番薯和一些便于贫瘠山地生长的农作物。
这个季节的番薯茎块没成型,大点的也就拇指大小,大多呈根须状态,不过对处于极度饥饿中的大民和杨羊来说已经足够了。
吃了一垄地,在装满了各自的布包,雨夜的山地里已经是一遍狼藉,没有一分掩饰,也跟本掩饰不过来。
只要是不被越南人直接跟上,大民相信凭借着大雨掩饰,即便是越南特工也很难追上他俩。
大民错了,他完全低估了越南特工的专业性,为此他俩付出了血的代价。
那夜吃饱了的少年目光久久的注视着田野中,那个方向,远远地有一个村寨,任凭风吹雨打,少年眼神不眨。
洗净了身上的泥,大民拍了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