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春华决定马上实施他的计划。不过,他还是留了一晚的时间,给两个少年人告别。
他相信,一道好菜,需要精心的烹调和耐心的等待。
韩夜心醒过来的时候,房间里仍旧点着灯。他动了动,却听到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
韩夜心发现自己躺在床上,然而手脚都被铁链锁了起来。花满楼坐在床边看书。韩夜心瞪着他,道:“这是干什么!”
花满楼翻了下书页:“怕你干傻事。”
韩夜心又挣了一下,那铁链拴得牢牢地,根本没办法挣脱。虽然禁锢住手腕脚腕的地方被细心地缠上棉布,但是被控制的感觉还是让他十分不舒服。
“花满楼,我不知道你还有这个恶趣味。”
花满楼只微微一笑,没有搭理他,又翻开一页书。
“不想我乱来点穴就好啦,干嘛非要用铁链绑起来?”铁链随着他的动作一阵哗啦啦乱响,韩夜心咬着牙,真有些觉得花满楼是故意的。
“这些年,我会的你基本都会点,寻常点穴自然制不住。”花满楼悠然答道。
“那也不用……唉,别人会误会的。”韩夜心苦恼地道。
花满楼“噗嗤”地笑出来,放下书:“小韩弟弟,你怕了不成?”
“我怕什么?”韩夜心耐心地道:“我是怕你……怕影响你在世人心中的形象。”
花满楼拿书敲了下他的头:“不用你操心。”
两个人忽然又静默下来。他们都知道,即使再插科打诨,有些事还是要面对的。
“花满楼,你真的不能把我松开吗?哪怕只是手,”韩夜心祈求道。他早熟悉了怎么对付花满楼。与其对他浪费表情,不如在声音上下功夫。
花满楼果然怔住。但没一会,他又拿书敲在韩夜心头上:“休想。”
此计不通。
韩夜心又换了一种,在床上扭着:“七童,我手麻了,脚也麻了,而且这种姿势真是难受死了,你就放开我吧?”
花满楼笑着给他揉了揉胳膊腿:“你就死心吧。”他顿了一下,笑容忽然敛去:“在我们谈好之前,我是不会松开的。”
知道花满楼是决意不会解开这些铁链了,韩夜心只好放弃地闭上眼睛。
“夜心,这件事你已经答应了,不是吗?”花满楼道。
韩夜心皱了皱眉,终是不忍,睁开眼睛。
花家的七童俊秀挺拔。比他的外表更加优秀的,是他比谁都温柔,又比谁都正直的内在。
他们本如兄弟一般成长,又比兄弟更亲密。
韩夜心眼睛眨呀眨,忽然又觉得酸楚起来。一想起花满楼会忘了这一切,忘了他的存在,忘了他们之间的过往……泪水就不自觉地涌了上来。
花满楼轻轻叹息,拿袖子擦掉那些将落未落的泪水:“小韩弟弟,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了,你得自己照顾自己才行。这样动不动哭鼻子,可是会被人看轻的啊。”
韩夜心点了点头,可还是忍不住。
“以后我们都不能再哭了。因为我们长大了。”
“花满楼……”
“……不要哭了,你这样,我怎能放心?”
韩夜心摇了摇头:“我没办法,一想到你就要忘了我,眼泪就……”他努力吸了吸鼻子,看着带着忧愁的花满楼:“你再给我擦一下,我答应你,以后就不哭了。”
“……好。”花满楼沉声答道。他举着袖子,俯过身去,擦着韩夜心的眼泪。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不过却可以触碰到他的脸。韩夜心七岁的时候很瘦,脸却还有些圆圆的。花满楼记得他的眼睛,两个眼睛咕噜噜一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让他忍不住就要去打趣一番。
眼泪越擦,两人挨得就越近,忍不住耳鬓厮磨一番。
擦了半晌,花满楼终于拉开距离,端坐在位子上,正色道:“好了,以后可不准再哭了。”
韩夜心破涕为笑,“嗯”了一声。
其实花满楼又何尝是无动于衷?百里春华一直在想,是被人遗忘痛苦些,还是遗忘别人更痛苦?花满楼觉得,这两种痛苦,根本不需要比较。因为对于不愿意分别的人来说,无论哪一种,都是锥心之痛。
可是,他宁愿忍受这种痛苦,也希望小韩弟弟能好好地活着。
而且,夜心并不会忘记他,不是吗?
花满楼忽然道:“夜心,等你好了,会来找我吗?”
韩夜心抖了抖铁链,道:“你都忘了我了,我去找你做什么?”
花满楼一窒,连脸色也白了起来。
韩夜心慌忙道:“七童!跟你开玩笑!唉!你怎么就当真了!”
花满楼幽幽地道:“不要和我开这种玩笑。”几乎能听见声音的颤抖。韩夜心后悔异常,心痛难挡,哀求道:“我怎么不会去找你呢?就算你要打我杀我,我也怎能不去找你?”
花满楼轻轻笑了,那笑容却有许多苦涩与无奈。他理了理韩夜心的鬓发:“我做什么要杀你打你?”
“大概,我又惹你生气了?”见有缓和的余地,韩夜心连忙逗他。
花满楼摇了摇头:“你要是不来找我,我会生气的。”
“知道啦!”
“一言为定!”
其实花满楼和韩夜心都十分的自信,自信到了有些自负的地步。他们以为,以他们之间斩不断的关系,即使其中一个忘了,另一个也绝不会让他忘记。
所以,为了韩夜心的生命,而答应百里春华的要求,并不能称为多大的冒险。
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