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闹腾够了。很矜持的整理好仪容,姿态优雅的在宝座上坐了下来。对戾妖尊说道:“鱼璇玑的算计果然没得逞,哼!遮天之能又如何,连我的眼睛都遮不住,竟妄想遮住天道的眼!待天道腾出手来与她清算,我看她怎么逃!”
戾妖尊自是少不得一番狗腿谄媚,就差没将红衣夸到能与天道并肩,还不忘狠狠的将前主人鱼璇玑一顿数落贬低到尘埃里。
红衣也爱听好话,她由着性子捏了两下布偶的耳朵,神情却在下一刻阴沉起来,恨声说道:“就算坏了鱼璇玑十多万年的算计,得出陷空城,属于我红衣的永生界也永远回不来了。”
永生界,那是一个比神荒更加辽阔富饶的大世界,也是红衣的家所在地,连天界都不敢小窥半分。这样一个大世界,却因鱼璇玑的私欲被毁,如何叫她不对鱼璇玑恨之入骨?
戾妖尊不敢说话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它曾是鱼璇玑的看门狗,这个事实怎么都抹不去,只能尽量淡化。
红衣静了片刻,掐指演算起来。
少顷,得出结果,红衣却是皱了皱眉,她望向乌云遮蔽的天际,自言自语问道:“月光,你究竟要做什么?”
陷空城里红衣的询问,身在荒野的大巫师当然不会知道。
天道果破碎,月光亦有所感知。但他仍是坐在棋盘的这边,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静静不语,眼皮都不眨一下,仿佛心中早已对这一切有所预料。
在三个世界之间的结界被打破后,巫族的子民都陆续回来,他们整齐有序的坐在祭坛下方,静静的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微风送来了阳光下盛开的花的香味,巫族经久传承的古老童谣在荒野上飘荡开来,月光也是神情依旧,姿势不变。
还不到时候,不过,事实已经无法改变。
某个瞬间,月光忽然抬头向天际望去。
他看到柳如眉在白山中艰难前行,顾凉、林空蓝、狐越、风林菀、赵一、李密、廖圣缘和鬼修等人在圣
殿当中争夺鱼璇玑留下的传承和宝物,还看到天宫最深处以闪电劈开一道禁制、正踏入一座阴森大殿的顾弦。
月光的唇角便弯了弯,慢条斯理的在面前的棋盘上点了一下,轻叹一声说道:“璇玑,这盘棋还没开始落子,你就输了。”
鱼璇玑,先是断绝了他的希望,然后夺他巫族气运和生机、毁他大世界,还欲以他血祭那颗天道果。
如此深仇大恨,若只是杀了鱼璇玑、坏她算计这样简单的复仇,又怎能满足得了他?
月光比所有人都熟悉鱼璇玑,也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鱼璇玑的算计,他甚至能推算得知鱼璇玑造出天道果用做何用。
大家都以为长生和成仙就是鱼璇玑的求不得,因为鱼璇玑千算万算造出了一颗天道果,她是想成仙想疯了。
实际上,鱼璇玑是个极其狡诈的女人,她骗了所有人,包括无所不知的红衣与紫薇,甚至连月光都险些被骗过。
鱼璇玑曾因心中执念太重,修为不能寸进,故闯入被放逐于时空尽头的陷空城,从红衣处得来般若魔经,从此转修无情道,斩断七情六欲和执念而成就帝君之位。
众人都看到了鱼璇玑的进步,焉知无情道当真就是绝对的无情,鱼璇玑心中的执念也是真的成了烟云?
不,执念还在,无情道谓之无情,实则是有情之道。
鱼璇玑要的从来都不是成仙,而是复生那个人。
这是她的执念,从一开始就是,从未改变过。
报复一个人,最凶狠的做法不是杀了他,而是让他将自己的希望亲手毁灭,然后永生永世都生活在悔恨痛苦的绝望之中。
月光要做的就是让鱼璇玑亲手将她的希望推向深渊,然后再告诉她真正的事实,想必到时候鱼璇玑的神情会精彩得令他死而无憾。
人算不如天算,天道让他看到了鱼璇玑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便是注定了鱼璇玑的败。
黑白格子的棋盘在月光的一指中变成清晰的镜面,左边倒映出与狰狞恶鬼对敌的顾弦,右边部分却是刚刚踏入圣殿便被无数光点笼罩的顾天阳。
这两部分是如此的泾渭分明,一边是代表传承和宝物的光明圣殿,一边却是与无数恶鬼厮杀的黑暗地狱,仿佛这两人天生的极端的立场。
月光漠然看着棋盘上发生的一切,偶尔目光掠过顾弦,仍能见到他眸中一闪而逝的柔和与怀念,但更多的是彻骨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