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质上,梁啸不相信什么“人定胜天”之类的豪言壮语,也说不出“我命在我不在天”这么牛逼的台词,可是见这位即将照亮大汉天空的将星悲观成这样,他不得不鼓起勇气给卫青打点鸡血,也给自己打点鸡血。
听天由命的感觉实在太差了。现在他知道为什么癌症晚期的病人明知治不好,也不肯放弃了。等死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他现在就在等死。不过,和卫青相比,他的悲观是一时的,伤好了,这种情绪自然消散。卫青却是一如既往的悲观,悲观得近乎绝望,即使他的姊姊成了天子的女人,有可能为天子生下子嗣。
他的悲观也是有根据的。在大汉七十年的历史上,太子可不是好当的。前有孝惠帝刘盈险些被废,后有临江王刘荣真的被废,当今天子的帝位也险些被皇叔梁王刘武夺走,可谓是步步惊心。
更何况皇后陈阿娇还在位,卫子夫真要生个儿子,说不定还没看到富贵,先把小命送了。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不久之前,卫青就被馆陶长公主派人从宫里绑了出来,准备乱棍打死。虽然最后被公孙敖等人救了,可是馆陶长公主却一点事儿也没有。这件事在卫青心里留下的阴影大概足以让他记忆终生。
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来形容卫青的心态再合适不过了。梁啸很同情他,一个尚未弱冠的少年,整天沉默寡言,生活在恐惧之中,即使后来做了大将军也没能让他轻松一点,这样的人生真是悲剧到了极点。
他是幸运的,遇到了汉武帝这样的雄主,让他有机会由一个骑奴成为大将军。
他也不幸的,遇到了汉武帝这样的雄主,虽然战功赫赫。杀敌无数,却依然活得像个奴隶。
我呢?梁啸心头冒起一个疑问。难道我奋斗的目标就是像卫青一样?
不行,我不能这样。
“阿啸,你在想什么?”卫青打断了梁啸的思绪。将一碗热腾腾的酒递到他手中。“最后一碗,喝了好睡。明天一早,我们就去吴县。”
梁啸接过酒碗,递到嘴边,突然停住了。眼睛看向门外。
卫青立刻感觉到了梁啸的异常,二话不说,拔剑而已,一跃便到了门后,动作敏捷得让人不相信他身上有伤,可是他腿上的布却立刻映红,显然伤口又撕裂了。
梁啸不禁暗赞,卫青真能忍,这么重的伤也无法影响他的反应。相比之下,他就差多了。明知可能有危险。他还是无法做到立刻起身,刚抓起弓,剧痛就让他冷汗淋漓,撑在地上的手半天没能动弹。
“阿啸,你在吗?”门外传来秦歌的喊声。
梁啸松了口气,一跤扑倒在地,呼哧呼哧的直喘。卫青也松了一口气,探出头,叫道:“秦歌?”
“是我。”秦歌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来。身后跟着两个满面灰尘,眼中布满血丝的郎官。他们一看到卫青和梁啸,大惊失色,一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问道。
“怎么样,伤哪儿了?”
“还能动不?有没有上药?”
“快给我看看,有没有伤着骨头。”
梁啸疼得呲牙咧嘴,心里却是暖洋洋的。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看到这些郎官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没事,没事。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来找你们。”秦歌不由分说,命人将梁啸和卫青放平,仔细检查他们的伤口。他一眼看到梁啸扔在一旁的布巾,立刻将手背贴在了梁啸额头上。过了片刻,他吐了一口气。
“还好。那谁,你去找辆车来,阿啸和仲卿没法骑马,得让他们坐车。”
“喏。”一个郎官应了一声,匆匆的出去了。屋子的主人老汉已经起来,拄着拐杖,领着郎官去借车。
“你们怎么半夜来了?”梁啸再一次问道。
“我们找了你们两天了,差点准备强攻那个岛。半路上抓住一个受伤的越人,听说这里出现了两个游侠儿,其中一人箭术惊人,我估计就是你们,所以连夜赶来了。”
“这么急,恐怕不仅仅是关心我们俩吧?”梁啸打趣道。
“还真不是。”秦歌脸上看不出一点笑意。“你师傅给我们找了不少麻烦,田都尉被他射死了,严大人要我们立刻找到你,回去协助守吴县。再僵持下去,吴县恐怕有危险。”
梁啸吃了一惊,郡都尉是会稽最高军事长官,他身边至少有两百以上的亲卫营,要想接近他可不是容易的事,更别提射杀他了。桓远的射艺是高明,可是百步以外威力大减,怎么可能射中重重保护下的郡都尉?
梁啸刚想再问,秦歌摇摇头。“路上再说。”
梁啸心中大疑,却不好多问。这里除了他和秦歌,只有卫青和另一个郎中,秦歌想要瞒着谁?
过了一会,郎官在老汉的帮忙下借来了一辆牛车,在上面铺上厚厚的稻草,然后将梁啸和卫青放了上去。秦歌和两个郎官骑马扈从,匆匆赶向吴县。
上了路,两个郎官骑着马,一前一后的警戒,除了驾车的百姓,只有秦歌在侧,秦歌这才开了口。
“为了救你,李椒和严大人吵起来了。李椒要亲自带人找你,严大人不同意,要李椒对付桓远。李椒使气,一时疏忽,田都尉中箭身亡,严大人也挨了一箭,险些丧命。严大人伤了面子,失言辱及李将军,说他教子无方,教出来的三个儿子一个都不如你……”
“我……去!”梁啸不由自主的爆了粗口。严助这张臭嘴,打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