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喜欢做衣服,家里人的衣服,几乎全是她一个人做的,她问母亲天天做衣服不腻吗,母亲总是亲亲她的小脸,说:“我的孩子们长得这么漂亮可爱,看着你们穿上娘做的衣服,娘心里高兴,怎么会累呢?”
她问母亲:“那爹爹呢,爹爹长得不漂亮吗?”
母亲不说话,只是红着脸,瞟着坐在书案前奋笑疾书的父亲。
父亲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抬起头,看过来,四目相视,两个人就像看不到别人一样,痴痴地看着对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那时,她不明白父亲和母亲是怎么了,叫了“爹爹”和“娘亲”好几声,他们都没理她,她便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而今,她完全能明白父亲和母亲是怎么了,成亲那么多年,他们仍然相爱如初见……
父亲在牢狱里惨死的时候,他所爱的家人,没有一个人在他的身边……
那是何等的孤独与黑暗?
母亲听到父亲死亡的噩梦,而悬梁自尽的时候,她爱的人,也没有一个在她的身边……
那是何等的悲伤与绝望?
时间不能倒流……
人死不能复生……
再美好的往事,终将只能成为过去,拥有再多世人艳羡的一切,也无法让过去重现……
她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了,可是,她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状态。
陷入过去的她,被悲伤吞噬,沉浸在往事之中,无法自拔。
直到有一个声音说:“红妆姑娘,你可还好?”
她才慢慢地回过神来。
怎么了?为什么她的视线一片模糊,什么都看不见?
什么柔软的东西,轻轻擦拭着她的眼睛,她的视线,终于慢慢清明。
有人在为她抹去眼泪?
“红妆姑娘?”为她抹去眼泪的人,温柔地叫她。
她眨了眨眼,终于看清了眼前的男子。
看了好一会儿后,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赶紧站起来,施礼:“三公子,红妆失礼,未能相迎……”
月映华扶她坐下来:“红妆姑娘不必客气,你的手指受伤了,还是先处理伤口吧。”
红妆低头,这才看到她的手指被银簪扎出了好多个小针眼,正滴着血呢,面团都被染红了。
刚才她失神的时候,银簪扎到了手指,她完全感觉不到,而她的狼狈相,一定都被三公子看到了。
不知他是何时来的,又看到了多少,真是丢脸和尴尬……
月映华叫丫环拿来膏药,捧起她的左手,先用棉布将渗出来的血擦净,然后挖出药膏,细细地抹在她的伤口上。
伤口一阵清凉,完全感觉不到痛。
红妆看着三公子专注擦药的样子,发怔,他可是名满天下的太子,犯得着为她做这样的事情吗?
但是,现在这种时候,她不想说什么合不合适的矫情之语,只是默默地让他为她上药。
将几根指头和手掌心的伤口都擦上药,确定没有遗漏后,月映华才拿起纱布,细心地将她的左手缠绕起来。
红妆又发呆,他一个清辉华贵的太子,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会做,还做得这么好?
呃,这不是重点……
她回过神来,蹙眉:“三公子,小小的伤口罢了,不用包扎吧?包扎了做事不方便……“
“非也非也。”三公子目光清明,很认真地道,“红妆姑娘的手可是很宝贵的,我还想与红妆对弈,还想听红妆姑娘弹琴,所以,红妆姑娘的手,必须要尽快痊愈才行!好好保护这手,坚持上药,一两天就应该好了。”
红妆只得苦笑:“谢谢三公子。”
三公子将她的左手轻轻地搁在桌面上,道:“先前我到了楼下,没见侍候你的丫环,我叫了几声,也没有人应,便擅自上楼来看看,还请红妆姑娘见谅。”
红妆笑道:“三公子客气了,原本就是我们招待不周,三公子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