织田亚夫一转身,抓住十一郎的肩头,还是大笑不停,笑容点亮了一张憔悴消瘦的脸庞,布满血丝的眼瞳绽放出极亮的光芒,让人感觉到,他这是真的在高兴,而不是发疯。
“十一郎,我要当爸爸了!”
“啊?”
十一郎的嘴巴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鹅蛋状。
“真的,我要当爸爸了。轻悠已经怀上小小宝,有两个月了。”
“太,太好了,少主,恭喜你,你和夫人终于如愿偿。咱们,咱们有小主子了。”
织田亚夫继续哈哈大笑。
十一郎则垂着脑袋,呜呜哭了起来。
这让被众将推来询问情况的南云卫看到,惊讶莫名,更一头雾水。直到听清那个男人喊出的汉语,不由也是一震。
终于,盼到了吗?
随之而来的便是百味杂陈,无以铭状。
最终只能稍做克制,将一切导回现实中。
“南云,我们的时机到了。”
织田亚夫又深深看了眼密函,终于将之焚毁,神色立即一震,眉眼厉如箭矢,整整了军装衣领,立即回到了会议室。
面对一群仍有些身在迷雾中的高级将领们,织田亚夫环顾一周便道:
“帝国的将士们,我们反攻的时候,终于到了!”
随即,在这间刚才还一片争吵的会议室里,暴发出鼓鸣雷动般的吼声,这充满振奋吼声仿佛一针强心剂,很快漫延了整个已经坐困愁城整整一个多月的东晁士兵营中。
大战,一解即发。
织田亚夫站在高台上,看着远处渐渐落下的血色残阳,胸中一片激荡,翻涌不断。
我的宝宝,我的小小宝,你们等着,我马上就来接你们。
是夜,织田亚夫在天黑时,突然发动了对姜少言驻扎在吴河镇国民政府第八集团军的全面反击战。
炮声隆隆,炸弹轰鸣,漆黑的夜空都被爆炸的火光耀如白昼。
一夜之间,吴河镇方圆百里,尽皆化为一片焦土。
人畜无生,血流遍地,尸骨尽掩大地。
……
同样的夜,林少穆趁着城内大军开拨前线,街巷间巡逻的自卫队也减少了许多,偷偷溜进了财物被强盗一空,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的林家大宅。
走进屋里,几乎难于找到下脚的地方,但是仔细看看,就会发现这里已经被人光顾过不只一次,稍值些钱没有被火烧掉的东西,譬如银制餐具,银制镶金烛台等等。
如此惨败景象,当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随行的干员叹气摇头,对走在前的男人说,“林处,这样子,不可能还有人了。”
林少穆置若妄闻,在楼下转悠半晌,终于找到上楼的道,好不容易攀着断裂的楼梯角,踩着属下的肩头爬了上去,还没站起身,楼梯就发生了坍塌。
干员大叫一声躲开,断楼完全垮塌,扬起一室焦灰尘土。
林少穆连滚几圈儿才躲了开,唤了几声属下,得到回应,表示只是虚惊一场,才爬起身,亦步亦趋地朝其他房间寻去。
楼上二十来间屋子,全都有后来者的脚印,当真被洗劫得一干干净。
然而,当他进到自己的婚房时,在卧室的地面上,发现被一块塌下的瓦砾盖住的一堆碎纸片儿。
顿时心神剧震。
那竟然是被他撕掉的结婚照的另一半,属于静子的。
记得最后一次回到完好的家时,这已经过去大半年,现在整个屋子都毁掉了,面目全非,这些碎照片竟然还似从未被人动过似地,静静地躺在这里。
几乎无法抑制心底里的震撼,他掀开了周围所有已经被火灼烧过的焦物,一张张地将照片小碎块儿拾了起来。
他记得最后一次离开家时,特别吩咐管家不准任何人动自己房里的东西,管家应该是严格遵守了他的命令,多半将房子彻底锁了起来。
可是,这些东西怎么会逃过炸弹和大火的肆虐呢?
这简直就是奇迹!
或者说,这就是天意吗?
他鬼使神差地,一张接一张,将照片拼了起来,竟然只差了一张——静子的脸。
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回头翻那堆残片儿寻找,可是翻了一遍两遍三遍……扩大范围,弄得满手黑灰,俊脸污花,干员也爬上了楼来唤他,他就像着了魔似的找个不停。
干员很奇怪,趁前询问,“林处,你这是在找什么呢?我帮你找。”
一直执行最艰苦危险的卧底干员,急于讨好林少穆,希望能借此次机会立个大功,就可以升职回到应天府跟家人团聚了,可惜他刚一靠就碰到了林少穆用来放照片的半块椅子,发出嘎吱一声响。
林少穆一看,气得暴吼,“走开,不准动我的东西。该死的,我没叫你过来,你给我出去,不准动这屋里的任何东西。”
他激动地抱住那半块被烧焦的椅面子,要是他能看到自己此时的表情,必然会认为镜中的男人已经疯魔了。护着一片破木头,和一堆被撕成粉碎的照片,简直不知所谓。
偏偏,这一刻,眼前的一片焦黑,破碎再难全的照片,还有照片上那充满嘲讽的残缺的黑洞脸,可能再也看不到的娇美容颜,他情难自禁,心如刀割。
终于还是,被他弄丢了么?
胸口一片窒塞,鼻腔发堵,眼睛竟已一片模糊。
被吓得急忙跳出房间的干员直抹冷汗,东张西望时,突然看到楼外出现一道人影,扬声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