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你真是有福气。瞧瞧你们家宝仁,真跟老爷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别提我了,三娘才真是个有神气的。你瞧轻悠年纪小小,就能撑起咱们坊子里这么大片天了,难怪老爷专门门派她出来安抚绣娘们。”
“可不是嘛,要是不是小七儿,咱们坊子要想革新追上其他坊子,根本就不可能。”
两人一搭一唱地走进人群里,这话一入他人耳朵立即就变了味儿。
黄叔本来还跟宝仁谈着话,听到这话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一向不准女人插手坊子管理的轩辕家竟然真的破了祖规,这是比引进西洋技术更动摇根本的大事儿。当即心头一恨,就把轻悠递来的茶水打翻了。
“黄叔?”
“老朽承不起七姑娘这般盛情,得罪了。”
轻悠看向走来的大娘和二娘,心头又急又气,可面对长辈哪敢发作。
宝仁忙上前拉母亲,大娘落下来,二娘却自由得很,立马就凑到了黄叔身边。
佯装帮忙打圆地说,“黄叔,您快别这么说。我们小七在外面是见了大世面的,不拘小节,大度得很,哪会跟您老一般见识。是吧,小七?你快跟黄叔说说,你在港城帮东晁人打工,那引进的什么沐浴设备,有多畅销来着?呵呵呵,我们一直都很好奇,这洋人洗个澡都能捣腾出这么多花样,可真是了不得啊。”
东晁人!
洗澡设备!
一个正在侵略自己国家的东洋鬼子,一个时下习俗非礼勿说的事物,这样敏感的字眼一个接着一个蹦出来,先不论说者有失礼仪,必是听者有心,看轻悠的眼光全变了。
所有人不由想起了轻悠那不名誉的身份,四年前因为留学海外而毁了名节,被族长判了浸猪笼的死罪,带着一身的耻辱和不名誉跑掉。就这样不贞不洁、不守妇道、不通女德的女子,哪里佩来跟他们交涉。
当即,一群正晚着茶水豆浆的人不约而同地将杯子砸在了地上,敌视之意毫不掩饰地瞪向轻悠。
两个主母状似无心的几句话,虽未直说,却无一不在暗示着此次天锦坊大改革,起因就在轻悠身上。轻悠立即变成众人眼中十足十的祸水了!
此时,轻悠只觉芒刺在背。
她要解释打圆场,可凭自己一张嘴哪里敌得过大娘和二娘两人舌璨莲花,很快就被众人定在了审判的十字架上。
“我们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就是,我早说过了,这种在外面混得风风光光回来的多半都是靠卖的嘛!不然凭她那点儿姿色,哪能泡到那么漂亮的姑爷?我听说,在百乐门那些地方,多的是这种靓仔,只要给得起钱,什么都能做。”
在低呼声和鄙视的眼神中,轻悠百口莫辨,脸色一片苍白,掌心渗出冷汗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大娘二娘竟然在这个节骨眼上,倒泼她脏水,坏了大事儿。
“臭表子,不要你的水!”
“糟糕了,刚才我喝了她倒的豆浆,会不会染上花柳病啊!”
不知哪个先将骂了出来,众人纷纷退避轻悠。
黄叔干脆就将轻悠排除在外,只对轩辕宝仁说,“大少爷,请你马上请老爷出来。否则,我们绝不会再上工,这坊子里还有两大单的生意,市长和警备处处长可都是得罪不起的人物。”
轩辕宝仁眉头一拧,这分明就是威胁了。
“走开走开,真是最毒妇人心!”
一个脾气冲的小伙儿恨得一把推开轻悠,轻悠又被踢倒的木凳一绊,就朝旁边倒去,随同的二狗子和李叔都在附近帮众人端茶倒水,眼看着她倒下,自己无法援手,周围竟无一人相帮。
轻悠心下一凉,再一次感受到港城那日被记者和学生围攻时的沮丧和无奈。
难道爱上一个刚巧是敌国的异国人,就是天理不容么?
------题外话------
突然发现这个矛盾似乎比《娇娃》里的父女血缘矛盾更深重,就像咱不说日本坏,就会有人说咱是汗奸一样给你扣上个大帽子,曲解你的价值观。无非就是这人好,爱上了,他刚好是敌国的。这相机好,便宜用着舒服称心,刚好是敌国生产的。但人的观念和价值取向,有各种差异,就造成了许多“悲剧”啊无奈!貌似俺一直都在反传统!可咱也希望祖国强大,越是如此,越要正视自己的弱点,而不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