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仲白呢,从成亲到现在,送给她的只有无数声叹息,无数种强自忍耐的表情。

“懒得和你说。”她一翻身,又翻到太阳那面去了,“你有本事,你会挣钱,行了吧?”

从前蕙娘不动声色,永远都是那样笑里藏刀、温柔噎人的时候,权仲白觉得她深沉得讨人厌,可现在她揭开面具,处处挑剔了,他又觉得她喜怒无常,很有几分矫情。可谁叫人家怀着他权仲白的子嗣?他思索了片刻,也多少明白焦清蕙气在哪里,可话是实话,他也不可能把贞珠一言抹煞,要他说点甜言蜜语吗……权仲白一想就肉麻得直起鸡皮疙瘩。他只好按住蕙娘的肩膀,又把她翻过来,“别躺那么里面,一会阳光褪了,你容易受凉。”

这是正理,焦清蕙也不会任性到故意要反其道而行之,她瞥了权仲白一眼,神色有些微妙,似乎在等他继续往下说——权仲白恨不得一气给七八个权贵扶脉,都不愿再落入此等境地,他绞尽脑汁,这才又想出话题,“封锦怕是已经查到幕后黑手了……封绫的绣屏,应该是孙家找人定的。”

朝廷政事,焦清蕙一直都是很感兴趣的,她果然精神一振,“你和我仔细说说……这件事,家里人知道不知道?”

权仲白随意交待了几句,焦清蕙便生气勃勃地来打他的手,“你也不和我商量商量……怎么能私底下就去通知孙家!权仲白,你姓权呢——”

“这还不是你爷爷的交待?”权仲白这回倒是理直气壮,他一摊手,“我也只能尽力而为了……这件事我出面都不好,只有杨七娘给封子绣说说情,没准还能管些用处。还得看他给不给这个面子了,真要有心和孙家作对,他燕云卫兵马全出,孙家没有两个月就能被查得个底儿掉。老太太的病情,瞒不了多久的。”

一听说是老人家的意思,蕙娘顿时没了二话,她靠在迎枕上,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看着倒是比刚才气息奄奄的样子精神多了——也不烧胃了,也不作呕了。沉吟了片刻,方道,“你要是真想帮孙家,我这里倒有个主意。”

“我虽然要帮,但却决不会为了这事耽误医疗。”权仲白丑话说在前头。

焦清蕙不耐烦地踹了他一脚,“谁让你说这个了……来年选秀,家里似乎真要出个族女,这时候谁都不能太得意了,你不妨把封锦这话往家里一递,家里能量大,牛家的把柄他们肯定也握着呢,再卖孙家一个人情,孙夫人要是会做事,这时候就把这把柄丢给娘家,由宁妃出面拉淑妃下水,毕竟现在相对淑妃来说,宁妃可不是弱了一星半点,她也需要时间重振旗鼓,培养羽翼……届时杨家、牛家相争,宫里就乱了,皇上就是要动太子,也得顾忌影响,保两年太子,不是什么问题。孙侯出去几年,两三年后,怎么也要回来了。到时候孙家有了主心骨,孙夫人也出孝了,你还为孙家操什么闲心呢?”

这一计简单明了,走的就是阳谋,丝毫没有一点卑鄙龌龊之处,摆明了就是四处拨火、两面卖人情,得了孙家感激,又给将来权家女腾出一点往上发展的空间。要想得再深刻一点,朝局牵制,有了两年时间这么一缓冲,孙侯回来,又耽搁个一两年。真成功废了太子,那也是四五年后的事了——这都还是脚步快的,这期间,权家女要能成功入宫,再生个儿子,很多事还真不好说呢。毕竟几个皇子,身子都有问题,会不会半路夭折,都是难说的事……

权仲白稍微一琢磨,就不禁叹息,“这么复杂,亏你想得出来。不是让你少用点心机,免得伤了胎气吗!”

“这就是眼睛一开一闭的事。”这倒是对蕙娘最好的称赞,她嫣然一笑,“你自己想一想,这一计,没触犯你的任何一条清规戒律吧……不是说了吗,什么事都得商量着办,你要觉得我的主意好,你就照着办去吧。”

权仲白也的确是守信的人,既然承诺了老太爷要尽力保住太子,又答应了焦清蕙,以后遇有分歧,要各凭本事说服对方,对外却须夫妻一心,秉持一个调调。这件事,他本来信任封锦的操守——会问东宫的身子,还是想要两全其美、问心无愧:如果东宫身具病根,他扳倒孙家,也算是师出有名,可以向皇上交待。可万一东宫的身子还能调养得好,公器私用,封子绣怕是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只要稍一犹豫,杨七娘这边说情信一到,孙家之危也就暂时解开……

但人性,从来都是最不可信的,他要比谁都更明白这个道理。蕙娘这一策,是用朝势钳制皇上,却又不使权家出面,毫无风险,还落了人情。他也没有不用的道理,就只还有一点犹豫,“就这么把牛家拖下水——”

“牛家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肮脏事儿,要不要我同你数一数?”蕙娘似笑非笑,“就这三家,孙家还算是稍微干净一点儿……你要连这等手腕都容不下,还谈什么保孙家?”

权仲白彻底无话可说了。

过几天,权神医进城扶脉的时候,顺势就向权夫人挑明了这么一桩事儿,再随意出了主意,“婷娘不是马上就到了吗?这时候闹着废后、废太子的,选秀要耽搁到什么时候去?别赔了雨娘,婷娘这儿还亏了。还是得让宫里再热闹一点,皇上投鼠忌器,即使知道孙家底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估计也不会这么快动手的。”

他提了牛家、淑妃几句,权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等权仲白走了,她把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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