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进去参看一番。又指着教堂中央的粗陋雕像,同歪哥说些她看来的景教故事。

歪哥从来没有见识过如此奇特的景象,打从一进夷人村,他就被深深地迷住了,那些在寒冬中也穿着低胸上衣的妇人,一头金发、白得离奇,眼珠子发蓝发绿的大小儿童,都令他只顾着左顾右盼,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此时听见母亲说着这些异域的故事,他的好奇心立刻爆发了出来,“娘,您也会说他们说的话吗?”

“以前学过一点儿。”蕙娘说,“我只会看,但说不好。从前,大秦没有多少人会说这些诘屈聱牙的语言,也就是国公出海以后,那些大海商家里才开始学,不过,现在沿海也颇有些商人、渔民会说葡萄牙语、西班牙语。毕竟菲律宾现在已经是他们的地盘了,我们的海军,和他们还打过几次。”

在歪哥心里,他母亲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现在竟不能说这种奇特的语言,他有点泄气,立刻又问,“那钟大伯您会说吗?”

这么有礼貌,钟管事笑得合不拢嘴,他弯下腰和气地道,“自然会说了。”

因便说了一句古怪含糊的说话,问歪哥,“哥儿猜,这是什么意思?”

歪哥自然毫不明白,钟管事便告诉他道,“是晚上好的意思,这话用法语说是这样,用英语说便不是了。”

他能在蕙娘手下当上管事,当然也有过人的能耐,此时随口和歪哥说了四五门语言,都十分流利。歪哥真正被激起兴趣,围着钟管事不断发问,又问他哪门语言说得最好。蕙娘笑道,“还用问?肯定是英语。”

歪哥眨巴着眼睛,有点不明白了,钟管事笑着说,“哥儿,您待会要见的克山管事,就是英国来的么。”

蕙娘见歪哥颇有兴致,便让人带他出去玩耍,自己在教堂内闲坐了一番,只觉此处建筑虽然粗陋低矮,但气氛静谧,和她去过的诸多佛寺比,倒是少了几分烟火气,别有一番幽静。

钟管事等人,见她渐渐出神,也都不敢相扰,慢慢地都退到了远处,由得蕙娘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步轻轻,有人走到她身侧,轻声道,“没想到少夫人辖下,还有这么一片异域风情浓厚的乐土。善衡今日倒是大开了眼界。”

蕙娘猛地惊醒过来,忙起身笑道,“我只顾着自己出神,实在失礼,请世子夫人勿怪。”

“大家熟人,何必这么客气。”杨七娘并没看向蕙娘,而是立在当地,游目四顾,心不在焉地说,“少夫人叫我七娘便是……”

“七娘子看来亦颇喜欢新鲜事物。”蕙娘也不客气,她给杨七娘让了个座位。

杨七娘便挨着她坐了下来,她双手握拳,搁在前头长椅背上,忽地垂下头去,喃喃了几句,方才抬头微笑道,“这对我来说,也不算是新鲜事物了,天主教在广州是有教堂的。当然,你村子里好似以英国人为多,这是新教教堂,布置上又有不同之处了。”

要说她自己是女流中比较特别的那种,蕙娘不能否认,但她觉得,自己锋芒毕露,风头出得太多,却不如眼前这位杨七娘,干的好像也都是离经叛道的事,面上却装得比一般淑女还要更贤良淑德。提到她的人,没有不夸她贤惠的,可就是这个贤惠的世子夫人,把许世子管得规规矩矩,后院多年没有纳新不说,在广州做下了偌大的事业,如今手中更是一手握了瓦特这样的人物,掌控了全国纺织业的发展速度,甚至于蕙娘还有听说,她和杨善榆合作在发展什么蒸汽轮船……这些事,是一个女人该做的吗?可人家杨善衡不但做了,还做得这么轻描淡写,就是现在,蒸汽机闹腾出了多大的动静?可满朝响声中,就没有人提到过瓦特,提到过她!

光是这份韬晦功夫,蕙娘就觉得她要虚心学习,事到如今,她是再不会小看杨七娘了,因此,对她的这份见识,她也不过是扬了扬眉毛,笑着说了一句,“七娘子实在见多识广,令人佩服。”

“女公子又何尝不是底蕴深厚?”杨七娘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她仿佛梦呓一般地呢喃道,“高炉炼铁……嘿,我虽没吃过猪肉,却也见过猪跑,这是从欧洲带回来的图纸吧?没想到,女公子居然从泰西之地得到了这样的人才。”

蕙娘不免笑道,“还以为七娘子是个泰西通,没想到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我不知道的事可多了。”杨七娘轻声道,“知道的却很少,好容易仗着知道的那一点,走了一步棋,却还走得七零八落的,让女公子见笑啦。”

“七零八落?”蕙娘不免失笑,她扭头看了杨七娘一眼,又再转过头去,望着那木雕的耶稣受难像,轻声道,“我看是步步深思吧?不知七娘子怎么能说服令尊,竟愿意由商户出面代他扫平江南大患,恐怕此后,地丁合一与蒸汽机,是要绑在一起了。”

杨阁老周身那么多幕僚,会想不出如此简单的一个主意,非得要到杨七娘来献策?只是士农工商,有些事可以暗箱交易,却不能摆到台面上来。杨阁老用了七娘子此策,日后亦要投桃报李,为商户发言。虽说情势紧急不得不为,但日后恐怕亦受此策反噬不小。史书上留下一笔褒贬,也是在所难免了。

杨七娘也没有否认,她低声道,“一个蒸汽机,倒还是不至于……”

这一点,蕙娘也是看出来了。杨七娘恐怕是早料到了机器业对于纺织业的冲击,所以她才只卖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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