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妞妞听说,便鼓起脸颊来,越发显得像个林檎果了,她有些不情愿地道,“我还没说完呢——回伯母,我还有个大名叫桂寿安。”
蕙娘咳嗽了一声,笑道,“哦,好名字嘛,哪里不好听了,我听着就挺好。”
她一个人过来,也不便携带表礼,想了想,便从荷包里倾出三个镙子递给大妞妞,“你先和你弟弟们拿着玩吧,下回再给你们正经补上表礼。”
她焦清蕙身上岂有凡品?就是一个镙子,那都是花色雅致珠光宝气,外间绝难以见到的,大妞妞接了,露出喜欢神色,又给蕙娘行了礼,方才坐下吃饭,蕙娘细看她举止——虽说孩子没有长成,难免有些笨拙,但仪态却终究是好的,无甚可以挑剔的地方。
孩子吃饭快,大妞妞一时吃完了也不枯坐,起来和蕙娘道了别,又同母亲交代,“娘,我回房去。”
桂少奶奶道,“你去吧,别一回去就坐下做功课,同丫头们玩玩,午睡了起来再说。”
大妞妞轻快地应了一声,又同蕙娘挥挥手,转身小跑着出了花厅,两根又油又粗的大辫子甩来甩去,“那我掐花儿草儿编花篮去!”
蕙娘看她倒真是大方可爱,她不免笑对桂少奶奶道,“多大的孩子,就知道做功课了?倒是懂事,讨人喜欢。”
桂少奶奶笑着叹了口气,词若有憾,“她精怪着呢!和她舅舅一个样,不大点的孩子,看了几本书,她七姨随口点拨她几句,就会解什么方程了。平时教她四书五经、琴棋书画,甚至连女红家务,她都只是敷衍着,倒是爱什么算数、几何。”
蕙娘性子,最不看重的就是什么女红、什么厨艺,本来给乖哥提亲,只是无奈之举,现在听桂少奶奶这一说,她倒真有几分看重大妞妞了——只此时却不急着露出意思,反而笑道,“也是你开明,若是换做京城里别人家,不爱女红反爱这个,腿都能给打折了。”
“这也怨不得她们,女孩儿终究是要出门的。女红不成,管家也不成,是不好说人家。”桂少奶奶笑了,“那是为女儿好,才这么管着呢。”
她瞅了蕙娘一眼,有几分解释的意思,“只是您也知道,我和我姑爷——嗐,我也不和你弯弯绕绕了,索性直说了吧,当时我娘原本是想把我拿出去,给我哥哥换一门可心的亲事的……到现在我们娘俩都是不尴不尬的,再没能和从前一样亲近。我是再不要我女儿受我一样的罪,是以严令含沁不许随意给她说亲,我女儿要嫁人,就得因为她自己想嫁、许嫁,其余什么为了家族,为了政治,我都绝不许。当年我没有得到的,我绝不会不给大妞妞……”
“就是许家妹夫,其实也是玩笑一样提过她和他们家四郎的,我和七妹也是一样都给回了。”她抿了抿唇,“说实话,许家那两个小子,和她是自小一起长大,互相知根知底的。年纪也合适,家世也合适,也都合得来。哪一个都足以配上大妞妞了,倒是要比贵公子要更洽可一些。可我想呢,孩子还小,心性不定,就是到了十三四岁,其实也都还不算大呢,一会儿这,一会儿那的,犯傻犯糊涂,都是常事,等她过了十六岁,心性好歹成熟一点了,再自己慢慢地去挑。亦不求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只要人品清白才能足以匹配,她挑上什么人那都随她。若早和许家那两位有了缘分呢,也是到了那时再说——七妹也说,这样是最好的,要不是害怕惊世骇俗,她还更愿意等她的三柔上了二十岁再说亲事……”
如此思想,直是标新立异至极,蕙娘有几分吃惊——这回,她更是不敢小看这位桂少奶奶了:只看她刚才的表情,便知道她要贯彻自己的立场,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桂家要和权家合作,联一门姻是最把稳的,说来也就只有大妞妞最为合适。只怕在老家,桂少奶奶没少和族里闹别扭。
当然,至于杨七娘的新鲜想法,蕙娘倒是都不在乎了,这个杨七娘,从来都是不走寻常路的,什么二十岁三十岁再结婚的话,从她口中吐出来,就显得那样自然而然,一点都不突兀。
“所以这不愿联姻呢,倒是我自个儿的意思,我们族里倒是情愿做成这门亲事的。”桂少奶奶笑着说,“您也别往心里去,这良缘天定嘛,神医家的公子,还能少了良配?倒是我们家大妞妞人野、性子强,什么德言容功都不占优势,还有我这个事儿事儿的丈母娘,说来,还真是配不上令公子……”
她的语气、神态都十分诚恳,叫人听了心里也舒服。蕙娘此时倒不那样介意刚才被拒婚的事了,她也笑着说了一句,“说介意那是没有的事,毕竟是两个孩子一辈子的事,就要写婚书,也要叫他们时常都在一处,看看能合得来合不来。既然连许家两位公子都被回绝了,我们还挑什么理呢。”
说着,彼此一笑,就把此事揭开了。蕙娘不免又道,“不过,大妞妞也算是有几分特别了,竟是爱好这些个东西——可艰深着呢,从前我刚开始学的时候,也是学得没滋没味,她倒竟这样喜欢。”
哪个母亲不喜欢念叨自己孩子?桂少奶奶笑了,“这三个孩子,倒是她最聪明,剩下两个男孩,脑子是不如她。在广州从她七姨那里,不知淘换了多少海外来的书,平时没事了也要闷着解半个时辰的方程,觉得有趣极了。先在广州时,她七姨还能教她,现在回了京城,许家不是守孝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