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抽出一张帕子来,擦了擦颊上的口水渍,便又问子乔。“吃不吃瓜?你们也得了吧,临海来的枕头瓜,吃着比大兴西瓜好些。”
“吃——”子乔拉长了声音,脆声脆气的。“我也没吃多少,姨娘说,好东西要送给十三姐的姨娘!”
因蕙娘对他和气,子乔是有点告状的意思。五姨娘笑得挺尴尬,尴尬劲里又透了亲热。“别听他瞎说,听说三姐喜欢吃瓜……这东西不是稀罕么?我料着南岩轩的份儿不大多的,便正好从我的份里匀了一些送过去。”
会懂得对南岩轩示好,也算是有些手段了……五姨娘这个人,浅是浅了点,总算还不至于笨到无可救药。
蕙娘不禁莞尔,“三姨娘是爱吃南边的口味,我这里也送了一些去,却被打发回来了,说是吃不完……我还纳闷呢,原来应在这里,多谢姨娘想着了。”
说着,两人便相视一笑,五姨娘语带玄机。“太太是个慈和人,可心里装的事儿不多。我和三姐住得近,肯定是要相互照应。十三姑娘且放心吧,以后南岩轩的事,就包在我身上了。”
面子功夫,也做得不错,拿准了三姨娘不是爱告状的性子。要不是符山多嘴一句,恐怕自己也就这么轻轻放过去了。
蕙娘正要说话,忽然眉头一皱,又打了个喷嚏。绿松忙上前掏了帕子出来,又令石英,“去和孔雀说一声,你们俩一道上浣衣处催一催,姑娘的手绢怎么还没洗出来!”
她想了想,又问蕙娘,“姑娘,还是添件衣服吧?”
“这个文娘,就是人不在,都令人烦心,上回我到她的花月山房去了一次,回来就是这样了。”蕙娘半是抱怨,半是解释地冲五姨娘皱了皱鼻子,她命绿松,“刚才雄黄是在外头看账?令她进来服侍姨娘、乔哥。我去去就来。”
说着,便当先进了里间,没过多久,绿松也进来了,服侍她换过衣服,才要出去,绿松又令雄黄进来开箱子找手帕,主仆三人折腾了一会,蕙娘闻过鼻烟,痛快打了几个喷嚏,这才款款从净房出来。正好看见五姨娘凑在木盒边上,透过缝隙,仔细地瞧着盒子,似乎是想要闹明白这里头究竟放了什么东西。
彼此这么一撞,自然都有几分尴尬,五姨娘讪笑起来。“真是个巧物事,我好容易把你给我的那一个都给折腾开了,这个却又不是那样开的!”
蕙娘就坐下来开给她看,见桌边放了一碗药,她眉一扬,“孔雀刚才来过了?”
“说是正好熬了太平方子送来。”五姨娘含笑说。“还有差事要去浣衣处,这就先走了。”
“她的脾气倒是越来越大了。”蕙娘有点不大高兴,“可别撂脸子给您看了吧?”
“这哪能呢。”五姨娘也笑了。“你也知道,孔雀姑娘就是那个性子,脸色从来都好看不到哪里去的……”
这么说,无异于承认了孔雀对她没好脸色。蕙娘眉尖紧蹙,“回来就说她!”
可她一边说,一边又打了两个喷嚏,显然已经不适合待客,五姨娘没有久坐,也就带着子乔走了:虽然没说出口,但她肯定还是顾虑清蕙把这鼻子上的毛病,过给了焦子乔。
焦子乔临走还抱着木盒子不放——他正琢磨得起劲呢,蕙娘看了一笑,也就给他了。“里头也没装什么,都是空的,拿去玩吧。”
五姨娘连声逊谢,无奈乔哥实在喜欢,她也躲不走,便只得遗憾地满载而归。等她走了,绿松端过药碗来一闻,“味儿倒没变。”
蕙娘这太平方子,吃了也有十年了,不论是她还是孔雀、绿松,都很熟悉这药汤的性状。蕙娘点了点头,“这肯定,青天白日的,她哪会这样下手。”
她吩咐绿松,“把药汤喂些给猫儿,药渣别泼了,装着。”
绿松越发疑惑:明知五姨娘不会胆大包天到这个地步,乘屋内无人给药汤下毒。可又何必闹这一出来,这不还是为了试探五姨娘?
她给蕙娘递手绢。“难为您了,憋出了这许多喷嚏来。”
蕙娘紧跟着又打了两个秀气的‘阿欠’,她吸了吸鼻子,无奈地摇了摇头,“这法子虽然管用,可却是能放不能收……稍微一闻花瓣,就得打半天喷嚏。折腾也折腾死了!”
她当没看见绿松脸上的犹疑,又加细叮嘱,“记得,哪只猫喂哪一天的,你心里都要有数。这一阵子的药渣也都别丢,按日期装着。少不得你和孔雀受累了,大家仔细一点,过去这几个月,那就好了。”
绿松也就释然:出嫁在即,要有谁要向姑娘下手,也就是这几个月的事了。敌在暗我在明,的确是不能不防。姑娘连小厨房的饭都不吃了,虽说是矫枉过正,可这种事,小心没过逾的……
“哎。”她应了一声,便将药汤倾进了随身的一个小罐子里。闪身从侧门出了院子,进了专给清蕙储放猫狗,为底下人戏称的“畜生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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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的七月七,宫中宁妃办了个乞巧会,虽然蕙娘、文娘都没进宫,四太太身上不好,也没进去凑趣。但宁妃会做人,第二日宫中还是来人赏了两位小姑娘一人一匹七彩西洋布,“这是会上的巧宗儿,说是七色合了七巧的意头,是宫中最心灵手巧,月下能穿九连环珠子的绣娘们纺出来的。这是给两位姑娘送巧来了。”
蕙娘还不觉得什么,文娘第二天就把布丢到自雨堂,人也过来了。“送给你的东西,我才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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