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真只是这样,王先生也未必会这么说话。蕙娘秀眉微蹙,把这事也就搁到了心底:按她身份,过门一两年内,恐怕也接触不到权家的生意。王先生这么说,多半只是未雨绸缪。
“这倒是提醒了我。”她就笑着同祖父撒娇。“他们家门第高,下人的眼睛,肯定只有更利的。您得匀给我几个可心人……我的陪房,我要自己挑。”
以蕙娘的性格,会如此要求真是毫不出奇。老爷子反倒笑了,“不是你自己挑,难道还要我亲自给你挑?你母亲可不会操这个心。”
焦家人口少,彼此关系和睦。这么多年来,老爷子一双利眸什么看不明白?可说四太太,也就是这么一句话而已。蕙娘没接这个话茬,她给祖父出难题。“真的我挑了谁您都给?那我要是挑了梅管事,您可不就抓瞎了?”
“你在权家的日子,头几年也不会太容易的。”祖孙说话,无须大打机锋,老爷子也就不和孙女绕圈子了。“这一点,我知道你心里有数。权家很看重嫡出,权家大公子成亲十五六年了,膝下还空虚着呢,不要说嫡子,连嫡女都没有一个。你过了门要是生育得早,在你大嫂跟前就更艰难了。她也是权家精挑细选的,永宁伯林家的小姐,林家三少爷的亲姐姐……没几个能人帮着,你能被她活吃了。”
也就是因为如此,蕙娘才要特别给祖父打招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再千伶百俐,底下人不趁手,在夫家也还是要处处受到掣肘。这一番挑陪房,肯定是要从焦家带走一批能人的。究竟带走多少,还要看焦家陪嫁过去的产业,规模究竟有多大了。
但她今天要问的也并不是嫁妆的事,蕙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往下盯死了问,“那您真能把您的左膀右臂都给我?您就不会舍不得呀?”
老太爷被蕙娘逗笑了。“是你金贵,还是那群管事金贵呀?除非你要把焦鹤陪过去,那不能答应你……他年纪大了,也不好再折腾,不然,还有什么东西,是你从我这里撬不到的?”
这倒是真的,老太爷从来不大收藏古董的人,就因为蕙娘学琴,这些年收集的天下名琴,也已经有十多架了。焦家的规矩,就没有蕙娘破不了的。要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蕙娘也就直说了。“鹤叔我不敢要,他还把着家里的弦儿呢。倒是梅叔……您就把他给我带过去吧。有他,以后在权家,我要办点事,也就方便、放心了。”
焦梅虽然不比焦鹤多年功劳,但这几年来上位很快,因办事能干,阖家又都在府中做事,没有外头的亲戚。随着焦鹤年纪的增大,有一些他手上办着,半隐秘半公开的事情,也就交待到了焦梅手上。如无意外,等焦鹤彻底退下去养老之后,他似乎是可以上位为焦府大管家的。
老太爷眉毛一动,看得出是有几分吃惊的——蕙娘这个要求,有点不恰当了,不像是她一贯的作风。
“五姨娘终究是小门小户出身,比较娇惯乔哥。”蕙娘便坦然地道。“将来您要是退下来了……娘又不管事。焦梅的弟媳妇就是子乔的养娘,把他放在焦家,倒不如放在权家。各方面都能更放心些。”
明面上,蕙娘是想要透过胡养娘对子乔的教育施加影响,免得四太太不闻不问的,由着五姨娘把子乔给惯得不成样子。可老太爷几乎用不着回味就听出来了:焦梅和胡养娘,一在外宅,一在内院,都是身居要职。自己还在的时候,一切好说,他们肯定作兴不出什么花样来。可要自己去了以后呢?主幼仆强,始终不是长久之计……倒是把焦梅陪到权家去,由蕙娘亲自控制,才能发挥他的才干,又避免了将来可能的不快。
“有你在,祖父就不用操心家里的事了。”他舒心地叹了口气,“这么办,我看很好。”
“这件事,您就让我告诉他吧。”蕙娘垂下头,给祖父斟了一杯茶。“焦梅是个能人,要降得他心服口服,少不得也要费些心机。”
老太爷笑了。“这是自然,也得让他稍微尝尝你的手段……你放手去做就是了。”
他又问,“听你这么一说,五姨娘倒有惯着乔哥的意思了?”
像焦家这样的人家,起居作息都有严格的规矩,就算焦子乔在太和坞跟着五姨娘住,五姨娘也不能想怎么摆布他就怎么摆布他。就是过分宠纵一点,太和坞里的老嬷嬷们自然也会提点,再说子乔还小,始终是生母照看得最精心,这两年来,老太爷对五姨娘的表现,大体上也还算是满意的。
“那倒还不至于。”蕙娘倒为五姨娘分辨了两句,“始终家里就这一株独苗了,大家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出一点错。有时候,难免行事紧张了一点。”
话里藏了玄机,老人家若有所思,沉吟了一会,也叹了口气。“以和为贵吧,家里人口已经够少了,你对文娘的做法就很不错,能留面子,还是互相留一留。”
老人家这番话,并不出乎蕙娘的意料。五姨娘怎么说也是焦子乔的生母,要想学汉武帝,‘立子杀母’,老太爷早就这么办了。就算只是为了个吉祥意头,只要五姨娘不触犯到老太爷的逆鳞,就算招惹老人家不悦,能保,还是会保住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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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谈陪房这个小插曲,蕙娘在小书房里就呆得久了一点,出门的时候天都有几分黑了,屋檐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