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那赵怀安。手刃东厂万喻楼后,赵怀安一路横渡洛水北上,途中遇到追着他踪迹寻来的凌雁秋,这女人见了面也不说话,就这么远远地坠在他身后,两人之间的关系真可谓剪不断,理还乱,但归根到底是他辜负了雁秋一番心意,便只得放任着她这么一路跟着了。
两人一路向北,没想到风沙却是越来越大,行至龙门,骆驼已经被风沙刮得步履摇晃,显是寸步难前,只好先行投宿,避过这场沙尘暴。整个龙门只有一家客栈,还是在当年龙门客栈的遗址上重建的,故地重游,人面全非,两人心下皆是滋味难辨。
客栈本来就小,风沙却不停,就这么着有三五日,每天都有几个人一边咒骂天气一边住进店里来,抖衣吃饭,倒头闷睡,等着风沙过去。偏那风沙硬是不停,赵怀安等先来的人还有房住,后来的客人只好打地铺了。
这天,风沙依旧在刮,赵怀安出门,登上了离店数十步的石碑,极目远眺。只见黄沙茫茫,黑风呼啸,想起这些年的经历,挚爱的恋人,效忠的旧主,皆已离世,只留下他一个负着满身血仇,不由得升起些天地寂寥的感慨唏嘘。忽听得一阵马铃儿响,赵怀安向南边的来路望去,只见一批马队正在道上艰难地走着。他不由眯了眯眼,马队拉成了长长的一排,打头的几个都是高手,在风沙之中骑马亦是稳如泰山,领头的人白衣乌冠,化成灰他都认得。
赵怀安从石碑上一跃而下,闪身进了客栈,找到凌雁秋,这还是他这些天来第一次找凌雁秋主动说话,开口便是:“缇骑追来了,你进地道避一避!”
凌雁秋抬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呢?”
赵怀安道:“我?万喻楼已死,我也算报答了旧主恩义,接下来就听天由命吧。”
凌雁秋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对定疆侯倒是情义深重,既如此,定疆侯遗命让你听从雨化田差遣,你又为何不从?”
“我赵怀安心甘情愿跟随效力的从来只有侯爷一个人,那雨化田,我见他当年力破鞑靼为侯爷报仇,才跟着他,原以为他下一步定会对付奸贼万喻楼和贵妃万贞儿,想不到一年过去,他没有丝毫动作,倒是高高在上的坐起了九千岁,每日在朝中争权夺势,万喻楼是害死侯爷罪魁祸首,他能忍得这口气,我却是忍不得……”正说到愤慨之处,突听客栈大门方向一阵喧哗。
两人二人对视一眼,知道厂卫到了。赵怀安抽出长剑,推了凌雁秋一把,“雨化田的到了,快躲起来。”
“雨化田!来得是西厂不是东厂?那不是正好,把话说开了两不相干,你这舞刀动剑的是要做什么?”
赵怀安冷笑道:“你当那雨化田是好相与的么,西厂厂督的手段狠辣,天下皆知。这一路行来,你我行踪何等机密,照样被他知晓,寻到了这间小客栈,他做厂督做上瘾了,恐怕今日已存心除我立威,你道还能善了?”
凌雁秋正要说话,门外传来一声笑:“我竟不知赵侍卫对我成见这般深,只是我如此大费周章,不过是想和赵侍卫说几句话。”
话音落下,房间门已经被推开,门外站在的人外罩着雪色披风,姿容绝世,一双凤眼夺魄摄魂,目光如冰雪般地落在赵怀安身上。
赵怀安上前一步,将凌雁秋挡在身后,道:“赵怀安在此,九千岁处心积虑要找的不过是赵怀安一人而已,不要牵连别人。”
凌雁秋却是也上前一步,和他并肩而立,同生共死的意味不言而喻。
雨化田看了凌雁秋一眼,这个女人眼里那些执着的东西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他看见她,就像看见那时候站在萧熠身边的自己,想到萧熠,心口又是一阵一阵痛。再开口时,雨化田声音微微有些涩然:“赵侍卫,既有红颜知己相伴,何必如此剑拔弓张?你是子靖哥亲选的暗卫统领,今日前来,我只想请赵侍卫继续做下去。”
赵怀安冷哼一声,“若九千岁需要我这暗卫统领帮忙刺杀东厂狗贼,赵怀安万死不辞,但若是帮你擅权弄政就免了,九千岁有衮冕之志,赵怀安却只有布衣之心,道不同,不相为谋。”
雨化田幽然道:“赵侍卫怎么就不明白,杀人不过一时之快,死了一个万喻楼,东厂很快就会再有别的厂督,且东厂西厂同是朝廷,你如此滥杀朝廷命官,削了东厂的面子,却连带着西厂也抬不起头来?”
“那就不必多言,你想拿我归案,先过两招再说。”赵怀安当心雨化田牵连凌雁秋,抬手一剑毫无保留,对着雨化田当胸刺来。
雨化田未料他这就动手,身形一晃,倏然疾退,凌雁秋却是涌身而上,白驹过隙之间,长剑出鞘,剑光万千,划向他的颈侧,雨化田知道这招厉害,不敢怠慢,侧身避过,双指在凌雁秋的剑刃上一夹,剑刃应指而断,断刃被雨化田抄在手中。赵怀安生怕凌雁秋有险,抢到雨化田身侧,抬手又是一剑,不愧是当年萧熠座下第一人,一剑看似平平无奇,扑面却有千斤之威,雨化田看得明白,赵怀安这一剑空有威势却无攻势,是强逼着自己闪避,好带着凌雁秋便全身而退,
不过怎么能让他逃?子靖哥留给他的东西,样样都得是原样,一样都不能少!
手中夹着半截断刃,雨化田由下至上硬接一记。随即一掌拍出,将赵怀安的身躯推得飞入屋去,雨化田跟进房中,半截断刃一抬,堪堪抵在他的喉头,随手一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