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缨也是无奈,只好硬着头皮,按照郑君琰的意思来起草——
“今伪太子临朝者,实乃窃国之庙宇。昔日帝委之以重任。不念皇恩浩荡,上犯天颜,下惑王兄。至于骨肉失和,同室操戈,陷吾君于山野,窃先帝之成业,负本朝之厚恩。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
下惑王兄……好个骨肉失和啊!
越写越觉得良心作祟,她搁笔问道:“这么说:陛下是想将靖王忤逆的过错也推给太子了?说是太子蛊惑靖王去造反?”
郑君琰承认得很痛快:“不错。你想想,假如没有太子的存在,靖王就是太子了。现在靖王谋反了,这个黑锅太子不背谁背?”
“……什么鬼道理!”她继续草拟檄文:“怎么感觉在作孽呢?对了,君琰,听到郑丞相的死讯时,你好像有一丝难过?”
“丞相也算我半个主子,不过他做的事的确该死。”郑君琰冷冷道:“先不说那三年他对我怎样,你是被他俘虏才带了一身伤回来的。”
“我无所谓,倒是你,那三年在郑丞相手底下怎么过的?”她一边援笔添墨,一边歪着头看他:“可以跟我说说吗?”郑君琰难得沉默了,她看他心情不好。便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
“我怕说出来,你会看不起我。”
她暗笑,这男人的自尊心真强。这么高的身份地位摆在那里,害得她患得患失个不停。结果他还怕她小瞧了他?简直自寻烦恼。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而是该按照容姨所说的,任何时候都要尊敬“男人,”不强迫“男人”。
“那便不要说了,今儿是郑丞相的死期。也是你摆脱他的日子。”写完了檄文,她审核了一遍草稿,再誊录了三份,用信纸装好。写上:“分发诸军,勿误!”附上三根鸡毛。交给了郑君琰:“弄好了。”
郑君琰转身出去交给了罗文龙,并吩咐道:“争取在太子发表诏书前,就把这檄文传阅至全军。”
她正收拾着笔墨,听了这话,又嘀咕起来:难道郑君琰已经晓得太子什么时候登基了?
过了三天,皇宫那边果然传来了消息。
八月十五日这天,太子连下三道圣旨,要萧氏父子将亲兵进驻皇宫。挟持了翰林院和上书房的群臣,拥戴自己为帝。当晚,朝廷宣布改制。隔日,萧丞相下达了登基诏书。宣布年号为永嘉,太子陈朝弈正式成为“永嘉帝”。
这登基诏书是萧陌他爹萧文河主笔的。萧文河是昭和年的进士。她爹在朝时,人家都说萧文河是文曲星下凡。结果,这登基诏书也是写得妙笔生花:说是先皇死于动乱之中,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按照祖制继承大统云云。
次日,陈朝奕派遣了使者来到古北口大营。带来了永嘉帝的亲笔信函。信中说要授予郑君琰亲王之位,希望他早日接受招安等等。郑君琰双手接过了诏安的圣旨,还设宴款待使者。酒过三巡,众人都喝得酩酊大醉。
当郑君琰在外边接待使者时,云缨正在看萧文河写的诏书。等郑君琰回来了,又沮丧起来:“我写的会不会不好啊……”
郑君琰坐过来笑道:“说老实话,四品以上的文臣都被派去太子那边了。我这边有几个军师,但是奏折写得少。你已经是最好的了。”
她放下诏书,转而看着他:“你又要去打仗了吗?”
郑君琰还没说话,外面已经有士兵进来通报说:“大人,使者喝下鸠酒,已经死去。”他略一沉吟道:“把使者的尸首给太子殿下送去……把云大人写的那篇檄文也一并附上。”
她叹了口气:看吧,男人又在惹是生非了。收拾好了笔墨,道:“君琰,我给你举荐个人,他写得比我好。下次你请他写这些东西吧。文采倒是其次,关键是说话的分寸。我不懂你们的弯弯肠子,他比我有把握。”
郑君琰眉一挑:“陆海楼?”
她点头:“对。君琰,我知道你们终究会成为这江山的统治者。陆哥哥……拜托你们照顾下,我欠他太多了。”
郑君琰捏了捏她的小手:“你才不欠他什么,能遇到你这样的姑娘,都是攒了八辈子的福气。”又一派宠溺状:“云儿,你什么时候嫁给我?我一定要风风光光娶你。让你成为全天下女子最羡慕的新娘……我的皇后,我唯一的妻子。”
良久,没有回答。她想,估计,皇帝也不太好意思让侄子知道:他已经有王妃人选,可惜那个女子不会是云缨。
他,还是想当皇帝的啊。这谋划,不是一朝一夕了。想想,大概从长公主进宫伊始。郑君琰就有逼反双王,恢复亲王之位,然后登基称帝的觉悟了。她,不过是闯进这个计划的局外人。也正是因为是个局外人,才让陛下放了一马。
于是笑道:“我还没及笄呢,按理说不可出嫁。你急什么?”
郑君琰将她抱到膝盖上,亲昵了一会。道:“我急着要你当我的妻子。再说,你爹不是想要孙子吗?我们要满足老人家的愿望。”
哦对了!她倒是被提醒了一事。跳下他的怀抱,从妆奁盒里拿出一瓶药递给他:“喏。”
郑君琰只闻了一下,脸色就倏忽一变。收敛起笑容,深深看着她:“这药从哪里来的?你吃这药做什么?不想要孩子吗?”
她简要说了容姨的为自己配洗胎药的事儿,看他还是隐隐动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