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的雨,淅淅沥沥,如同松树的细细如尖针的叶子,润物细无声,却一直没有停歇过。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站在屋檐下的人轻轻呢喃了一句,手中的扇子轻轻摇动起来,嘴角犹带着一抹神驰神往的笑容,“自从入春以后,这雨就没完没了了。”
旁边的小童撇了撇嘴,嘀咕道:“不是您非要下雨天跑出来看风景吗?”
远山眉黛,在蒙蒙的细雨中,袅袅白烟氤氲而起,萦绕在青山湖水之上,恍如人间仙境。
温琉璃扭头瞥了一眼小童,不以为然的问道:“我的酒烫好了没?”
“喏,”小童撅嘴,看了一眼炉子上的酒瓶,“好了。”
说着,小童递了一杯温酒过来。
温琉璃笑盈盈的接过来,低头品了一口,似笑非笑的瞧着小童说:“以前我欠了别人的人情,今日终于可以还了这份人情。”
小童不解的瞪着他,下雨天在这亭子之下还人情?
温琉璃端着自己的小杯独酌,目光落在虚处,不再理会他。
半个时辰后,渐渐有马蹄声近了,踏水而来,一路惊起水花四溅。
小童瞪大眼睛,不过一会儿就看到一辆宝盖青色绸布的马车朝他们这里飞奔过来。
嘶鸣声骤起,马车在亭子外面停下来,车夫居然是个年纪轻轻的丫鬟。
丫鬟掀开马车帘子,然后从帘子里面伸出一把油纸伞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女子从车子里慢慢跳下来。
女子单手执起油纸伞,站在蒙蒙的细雨里,娇艳的容颜上闪过一抹茫然凄迷的表情。
“真的是你?”
陆令萱看着眼前的男人,一袭鲜艳如火的红衣,如墨的发丝被梳成马尾束在脑后,额角留了几绺发丝从脸颊两侧垂落下来,更加添了几分恣意,让原本就妖艳至极的脸变得更加惑乱众生。
盯着他脸上的那凤纹的赤血图腾,陆令萱明亮的黑瞳骤然一阵剧缩,似乎无法相信眼前这个妖孽般的男人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她以为,这辈子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就算有一日去到黄泉,站在奈何桥边相见,他一直翘首等待的人也不是她。
不是她啊,他心里的那个人一直不是她啊!
若是如此,还不如就让她死心,没有了那一丝丝惦记,她还可以用那些弥足珍贵的回忆来抵过思念的煎熬。
为什么还要回来?
为什么还要活着回来?
温琉璃并不知道她心里此刻已经是翻天覆地的波浪,故人相见,总是别有一番惆怅。
更何况温琉璃已经不再是昔日的温琉璃,而她陆令萱也不是昔日的那个拿着小皮鞭到处抽人鞭子的陆令萱。
她嫁人了,是白家的媳妇。
身上穿的绫罗绸缎是白家给的,脖子上戴的金银珠宝是她的夫君送的,就连她的子嗣的身体里都流动着白家的血液。
旧日挥动的小皮鞭早就不知压在哪个箱子底下,恐怕连她自己都快忘了那些鲜衣怒马的岁月。
举手投足之间得体规矩的陆令萱,岁月把她变成了一位娴静的深宅夫人,也让温琉璃感觉到无比的陌生。
“别来无恙,白夫人。”
温琉璃笑着唤了她一声,手中的扇子依然轻轻摇动着,“没想到温某此生还有机会见到你。”
陆令萱的身体明显一僵,撑着伞缓缓走进亭子里面来。
静静看了他一会儿,依然恍如做梦一样,心情复杂的说:“原来你还活着。”
当初知道他死后,她还闹过公主府,却仍然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心中藏着这个遗憾,这些年来在梦里她总是看不清他的样子,每次拨开迷雾等到她想要看清这张脸的时候,就会醒过来。
这么多年来,她终于再次看清了他。
这一次,她一定会牢牢记在心里,再也不会忘记了。
温琉璃淡淡的笑,然后淡淡的说:“已经死过一次了,现在不过是一句行尸走肉而已。”
淡漠的语气仿若曾经那些痛不欲生的折磨都不是他经历过的。
陆令萱心中一刺,忍不住脱口道:“琉璃..”
温琉璃朝她笑了一下,锐利的眼神让她骤然恢复了理智,陆令萱愣了一下咬住嘴唇,只见他指了指亭子里早就铺好的桌几和席子,笑意款款的说:“白夫人,请坐吧。”
陆令萱默默点头,在丫鬟的搀扶下缓缓的坐下来。
小童倒了一杯烫好的酒递过来,丫鬟接住放在桌面上,没有动。
见状,小童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温琉璃倒不介意,勾起嘴角妩媚一笑:“夫人昔日的恩情,我一直不敢忘记,所以夫人今日约我相见,只要是我能够做到的,就一定不会推辞。”
陆令萱愣了一愣,心里微痛,一下子不敢再看他的脸。
犹豫了再犹豫,斟酌了又斟酌,陆令萱捏住手心,慢慢的说:“以前都是我心甘情愿的,从来没想过要让你回报我什么,就算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
旁边的丫鬟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她,陆令萱目光落在桌面的酒杯上,嘴里还在继续说,“你今日肯来见我,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傻丫头。”
三个字从他嘴里轻轻溢出来,电光火石之间,陆令萱猛然地抬起脑袋,惊愕的看着眼前的男子。
温琉璃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神里闪过一丝黯然,“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傻。”
陆令萱呵呵一笑,一滴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