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副将离开后,管叔转身重新回到房间里,昏睡过去的姬妧这会儿已经被扶到床榻上躺着,哪怕是意识不清的时候,淡烟笼月般的眉间还是蹙起一丝丝的细纹。
暮色四合,夜色渐渐爬上纸窗的时候,院子里有风声划过树叶簌簌响动,管叔起身去开门,幽幽的月色下,树下的阴暗处藏匿着一抹黑色的影子,管叔踱着脚步慢慢朝树边靠近,略带一丝防备的动作没有丝毫的迟疑。
“我回来了。”
一道男人微沉的声音从阴影里淡淡冒出来,管叔不由一顿,只见那人慢慢从树荫下露出脸来,一张无比熟悉的斯文俊秀的脸孔。
月影横斜,风摇翠竹,疑是故人来。
管叔的眼瞳骤然收缩起来,仿若看到风姿秀雅的年轻主子一步步朝自己走过来。
官清初察觉到他失神的样子,目光澄澈而静寂,并未点破。
倒是管叔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回过神来,敛去脸上的神色,然后淡淡唤了一声官公子。
“因为时间太过仓促,我目前还没有学会控制自己的声音,这段时间在人前不便开口。”
官清初淡淡的解释了一句,他从狐黎公子那里学来易容之术,虽然火候不够,但是总算掌握基本的要领,而脸上这张精致的人皮面具经过狐黎公子的细心调制还算可以维持几天。
而学人说话的声音虽然也是易容术中的一项技能,但相较人皮面具又颇有难度,并非一日可成,他还来不及好好学过来,所幸的是白凤临患过哑疾,平日里就甚少说话,偶尔才动嘴一两句,但回到凤都和白家人打交道就不能掉以轻心了。
“放心,这点上老奴会替公子挡下来。”
管叔从善如流的应答下来,思绪一顿,不由问了一句,“下午来的那位郎中先生是官公子的朋友吧?”
官清初点头,缓缓道:“不过他的确是回春堂的郎中。”
说着,他扭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燃起的灯火,神色难辨,“陛下怎么样了?”
管叔并不惊诧,只怕那位郎中先生已经将姬妧陛下的情况转告给官清初了,他也只是如实回答:“还没有醒过来。”
闻言,官清初绕开他,直接迈开步子朝屋子里走去。
亮晃晃的精致房间,将她脸上的苍白映照得更加明显。
官清初站在床边,凝视着她昏睡的容颜久久没有挪开视线。
管叔站在他的身后也将视线投过去,忆起回来时路上他和姬妧两人的情景,就像有块沉重的石头压在胸口缓不过来,让他深深叹了一口气。
哪怕是换不来一个回眸的眼神,白凤临也甘愿为了姬妧而放弃掉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其实在心里他上替主子感到不值得,没有这个女子,主子必然能够成就千秋霸业,将凤国的疆土更加扩充数倍。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此才华横溢的人,最后还是躲不过这一关。
他答应主子就不会违背承诺,但无法不去埋怨这个女子,只是白天里又忽然发现,她活得远远比自己希望的样子更加糟糕!
仿若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有些明白主子为何会耗时五年的时候来精心编织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
沉吟片刻,管叔忍不住开口道:“官公子,老奴有句话不知该不该讲?”
“说吧。”
“姬妧陛下好像是病了。”
管叔斟酌了半晌,还是只能找到这样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语来形容。
闻言,官清初特意回过头来,潋滟的目光里有些许不解的神色,病了?狐黎公子说她只是太疲累了,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就没事了!
管叔下意识的戳了戳自己的心窝位置,“姬妧陛下她的心,有些不太一样。”
他的描述让官清初的眼神越来越深,“管叔,你的意思是说她有心病吗?”
管叔绷着脸,唉叹了一声。
“你不在的时候,她每隔一会儿都要问一遍,看上去还是能说能笑,能吃能睡,可是她很焦虑,而且健忘。”
犹豫了又犹豫,管叔还是把最后一句话往心里压下去,他觉得姬妧陛下有点失心疯的征兆了。
倘若她真是失心疯了,就算重新得到自己的皇权,坐拥整个天下又有什么值得开心呢?
她连自己的欢喜和悲忧都统统失去了,生亦何欢,死亦何苦,一切还有意义吗?
官清初慢慢在她的床沿边上坐下来,伸手将她额头的发丝轻轻拨开,又小心翼翼抚平她眉间的皱纹,他凝视着她闭上的眼睛翘起嘴角,心里不停的想,睡觉的时候怎么能够皱眉呢?怎么能够呢?
有他在,怎么能够让她皱眉呢?
“管叔,你先去歇着吧。”
官清初淡淡吩咐了一句,管叔也不再多言,朝屋子四周环顾了一圈,然后默默的离开了。
管叔前脚刚踏出院子,夜色里立马有一抹黑影从屋檐上飞跃下来,急不可耐的推开房门冲进来。
来人一下子扯掉自己的蒙面黑布,气势汹汹的指责道:“官清初,你看看你都把她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官清初连眼也没抬一下,目光依然凝视在女子的脸上,“你想把驿馆里所有的士兵都引过来吗?”
俊俏美艳的男子站在几米开外没有走过来,翻了个白眼,嘴里不甘示弱的把话顶回去,“是啊,大不了咱们一起同归于尽得了!”
官清初一句话轻描淡写的戳中对方的软肋,“你不过来看看她吗?”
男子的脸色顿时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