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拘留的日子,宛如噩梦。除了律师,没有人能够对他进行探视,而简律师带给他的那些外部消息全部都是负面的。他上了当地的各大新闻,从标题到内容全部都是清一色的“富家公子当街斗殴伤人致残”,就算偶尔有为他说话的声音,也很快被谩骂掩盖了。
那个小混混成了无辜者,他在街上无意中同富家公子产生了一点肢体摩擦,可是对方却大打出手,将他痛殴成为伤残。
简东平连头发都急白了,在那个时期,所有的新闻都是依靠传统媒体,这样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下来,要求重判容谢的呼声也越来越高。但是他不能表现出慌乱,如果连他都失去信心了,那么还未成年的容谢可能就面临崩溃。他摘下眼镜,随意擦了擦镜片:“现在的情况是我们已经跟那个受伤者家属进行了私下协商,让他们主动为你求情。总之,事情还没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是舆论上肯定是要吃亏了。”
容谢沉默一阵,问:“那个女生找到了吗?”
“找是找到了,”简东平道,“不过她不愿意在媒体面前抛头露面。”
容谢知道这个时间要发出跟大众完全相反的声音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唯有顺大流才是最安全的。他早就想过这样的结果,可是真的听到这个消息时,还是止不住失望的情绪——天之骄子的他现在已经跌落在最低谷,甚至面临难以翻身的局面。
简律师看着他,还是尽量宽慰他:“虽然舆论上对你不利,但是事实摆在那里,当时也有几个目击证人的证词,你不会被判得太重,可是这之后你还有什么打算?我建议你最好申请出国读书,近几年你已经不适合在留在这个城市了。”
容谢苦笑道:“我还能有什么打算?一切等我出来之后再说吧。”
简律师探视时间也很短,很快便有人来赶他。他站起身,轻轻地拍了拍容谢的肩:“就算很难熬,也必须熬过去,你还年轻,你这一辈子才刚刚开始。”
他背过身去,眼眶里也有些湿润,可是他不能在容谢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情绪。目前的情况比他告诉容谢的还要糟糕。那个当时被小混混欺负的女孩子他已经找到了,她叫秦卿,跟容谢是同一所大学、同是经济学院的大一学生。她毫不迟疑地拒绝了他的要求。
简东平事后才知道,这个女学生被内定了本年的全奖学金和出国交换生的名额,给她提供这些机会的就是容亦砚。
她不可能再为他说一句话了。
而主流媒体上,如此口径一致的报道究竟是谁的手笔,也是一目了然。
最后在宣判结果的法庭上,容谢因故意伤人罪被判十八个月的刑期。他站在审判席上,脸色憔悴,却一直站得身姿笔直,他几乎被打垮了,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即便是倒下也不会丧失尊严。
审判结果出来,他的母亲当庭便昏死过去。他在庭警的押解下,从侧门而出,但还是有几个记者飞奔过来,抓紧机会对着他连按快门。容谢不遮不挡,就任由他们去拍,属于他的刑期才刚刚开始,扣除拘留关押的时间,也还剩下500天,他十八周岁的生日竟是在这个地方度过的。
那500个日日夜夜煎熬的日子,他从小到大根本就没有吃过苦,到了充斥着形形□□人群的地方,简直夜不能寐。第一个月他的母亲来探视,看到他穿着统一的松松垮垮的囚服,满脸憔悴又胡子拉碴的消瘦样子,眼泪一直掉个不停。
容谢低头看着桌面,他的母亲说不出话来,他也一直沉默。许久之后,他轻声道:“以后不用每个月都来看我,半年来一次就足够了。”
这里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没有人会同情你的遭遇,也没有人会因为看到眼泪而产生恻隐之心,他们早就自顾不暇。唯有等到家人来探视时,才可以放松地跟对方抱头痛哭。容谢从头到尾,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掉过,不管是在审判下来,还是母亲来探监。
虽然他对于自己的母亲抱有最复杂的感情,可他还是不想看到她在自己面前哭泣,一个男人如何能让爱自己、自己又爱的女人哭泣呢?
这期间,容亦砚也来探望过他一次。他本来不想去见他,但后来还是去了,监狱生活如此枯燥,周末的探视时间如果不用掉,也只是在房间里面壁罢了。
“因为你的事,大家都无端老了好几岁,”容亦砚微笑着看他,“年轻人是容易冲动,不过以后冲动的时候,也要想想后果。”
“我会的。”容谢扯了一下嘴角。
“还有,简律师虽然是你父亲的老下属了,可是他最近的手也越伸越长,如果他说过一些挑拨我们叔侄关系的胡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容谢还是笑笑,不过是三分笑意:“我知道。”
容亦砚看着他,似乎想从他此刻的表情看出一些什么来,可是什么都没有:“你在里面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我下次帮你带些过来。我也还可以去打个招呼,多少关照你一点,你瘦得这么厉害,看来都没好好吃饭。”
在旁人看来,他们正上演着一场叔侄情谊的深情大戏。
可容谢却知道,如果他再有纰漏被对方抓在手里,就再不会有翻身的机会了。他乐于扮演那个听话的侄儿的角色:“谢谢,不过我在这里也不是来享受的,而是应该好好地检讨一下我自己的错误。”
容亦砚脸色平静地跟他对视了半晌,终于笑道:“虎父无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