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不知是否着凉了,鸳鸯觉得身上难受的紧。第二日醒来,她便赶紧去厨房请那嬷嬷熬了些预防风寒的药喝下。
跟随雨化田出发前,鸳鸯又喝了一碗药。时已酉时,雨化田带着手里、并几名锦衣卫随从,金鸳鸯这个贴身侍女出发了。实则两府相去不远,可等雨化田抵达的时候,寿宴已然开始。
万府管家一见雨化田来了,赶紧亲自往里面迎去。另有小厮收下贺礼,不提。只见那万府规模气势不下于厂督府,且万喻楼做这东厂头子时年已久,万府也成立多年,越往里头走,越是在厂督府见不到的辉煌和奢侈。
至宴会大堂,随着万府管家的一声“西厂雨公公到”,整个场面都安静下来了。
除却主位上的万喻楼,堂上众人都纷纷战起身来,挡在雨化田他们跟前的人更是直觉地让出一条道来。神色十分恭敬。在场的人一眼就瞧见了雨化田身后跟着的鸳鸯,虽不甚敢,却也偷偷地朝她看去。鸳鸯觉得浑身都些不自在,悄悄往雨化田身后藏了。原本这样的宴会,雨化田这个“男主子”出门带着小贵他们就是,然而雨化田习惯了她服侍,且万府设下的宴会男女虽是分席而坐,却也是在同一个大堂,男女席面之间并无屏风之物阻拦,是以带着丫鬟前来也没有不合礼数的地方。
鸳鸯不知道的是,她今日若是随便跟着哪个人来了,都不会这么惹人注意,可她偏偏是跟着雨化田来的。
万府的主人万喻楼坐在主位上,待众人都让出一条道后,他才慢腾腾地站起来,走下主位。鸳鸯远远见他张了张嘴,没想到那声音就在耳边响起似得。
“雨公公大驾光临,咱家这万府真是蓬荜生辉啊。”那万公公一头白发,步伐却是矫健,目光也有神,似笑非笑地道。
雨化田仿佛是笑了,又仿佛没有,微微勾着唇,道:“万公公有请,咱家岂有不来的道理?”
两人谈笑之间,在座的几名有些功力的武官那垂在腿侧的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头,额头上也暴露着青筋。
至于站在雨化田身后的鸳鸯,则是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力,令她的胸口气闷的很。
万喻楼哈哈大笑,领着雨化田朝原本给他留下的位置去了。此刻见了鸳鸯,万喻楼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仔细打量,却是个穿着体面的丫鬟,偏偏是个没武功的,也不知雨化田带着她有何用。
万喻楼的目光阴鸷,在鸳鸯身上停留的片刻,让鸳鸯觉得浑身都有些发冷。
所幸万喻楼并未多问什么。雨化田坐下了,西厂的几个执事太监与档头都与他行礼,更有些官员前来问好,由此,宴会又继续开始。只是雨化田下首一边坐着西厂的执事太监、除了马进良外的几个档头,另一面却是坐着东厂的人马。雨化田和万喻楼维持着面上的体面,倒是没什么,那几个下属却是不同,相看两生厌,并无话说,连眼神的对撞都会被对方恶狠狠地瞪回来。上位上的气氛很是僵硬的。
不多时,又有歌舞上演,不管上位的气氛如何尴尬,笙箫歌舞一起,多多少少都会有些喜庆。场下有个官员站起来,对万喻楼敬酒:“万公公与万夫人真是鹣鲽情深,每每见了,都不由令下官潸然泪下。”说着,这官员就哀哀凄凄地擦起眼泪来。
若说万喻楼的妻子寿宴,来的这些人自然都是看在万喻楼的面子上。可是,朝中那些阁老、尚书,也只是派人送了寿礼来。并不亲自参加的。来的官员多数是武官——因他们的子孙多少有在锦衣卫当差,或者是想进入锦衣卫,而时下锦衣卫见了东西二厂的档头都是要低声下气,不敢得罪的,他们的子孙也有可能会在加入锦衣卫之后,被选拔进入东西二厂,今日听说雨化田也来了,自然就亲自来贺寿了。
另外一些文官,又多是想巴结万喻楼的人。
鸳鸯听了那官员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又感慨此人演技甚是好的。不多时,又有人说愿意将自己的儿子送给万喻楼做干儿子。这话就不中听了,这不明着暗着说万喻楼是太监生不出儿子吗?当即就被万喻楼给讽刺回去了,大意是做自己的干儿子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不是阿猫阿狗都能当的。那官员脸皮也厚,赔笑几句,坦然自若地坐回去了。
这一场又一场的闹剧简直令人啼笑皆非,到最后,更有人说自家有个美貌侄女,想介绍给雨化田的。要知道当年把女儿献出去的万夫人她老爹现在已官至三品,这晋升可是与万喻楼脱不了干系。
如今西厂如日中天,虽无大动作,可一旦出现,势头总是大过东厂,那人如此想法也是有些根由的。偏偏雨化田并非万喻楼,他略略看了那官员一眼,便没兴趣和他说话了。那官员被晾在一边十分尴尬。
继学勇见督主一副无趣不愿回话的模样,便对那官员道:“令侄女必和你长相相似,如此连我们督主一半风采都无,你还是坐下好好喝酒,废话少说。”
场下一片哄笑,大家都知道雨化田相貌俊美,当今朝中,当属第一美。不过这种话谁都不敢说,也就继学勇不经脑子,埋汰别人的同时,也寒碜了自家督主长的比女人还美。鸳鸯瞧雨化田嘴唇抿了一抿,心道,莫怪厂督不待见那个三档头,这话说的……
大概是看出了雨化田的不悦,二档头谭鲁子踹了继学勇一脚。继学勇这才觉得说错了话,生怕雨化田责罚,赶紧坐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