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最初
白征最初的记忆,是一片看不见边的灰黄色。
即使对于进入部队以前的记忆,白征已经想不起来多少,但是那篇灰黄色总是在白征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遮天蔽日的黄土飞扬,黄沙像一道屏障,遮住了视线。
道德的律法并不适合这篇已经被遗弃的土地,自从矿区发生了爆炸,资源近乎枯竭之后,弱肉强食,就成了这里唯一的法则。
已经不知道饿了几天的肚子,白征记得也是一个昏昏沉沉的阴雨天,因为饥饿而睡意朦胧的时候,一个温暖干燥的大手摸上了白征的额头。
白征下意识的要躲开,毕竟,在这种弱肉强食的环境下,任何程度的放松或者示弱都会成为致命的危险。
“躲什么躲?”温暖的大手一把抓住正欲逃跑的孩子,虽然明显手主人的语气并不是太好。
白征挣扎着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平凡无奇却很干净的脸,半大的孩子龇牙咧嘴的朝男人示威,企图吓走他。
但是显然这样的威胁并不管用,男人无视了小孩尖尖的虎牙,一只手控制住白征瘦小的身体,另一只手往他的头上探。
不远处好像有人在叫他,男人回头,朝自己的同伴喊了一句:“这里有个孩子在发烧!”
趁其不备,白征一口咬上男人的手腕,冷不丁的疼痛让男人猛地一震,力气退了一大半,但仅仅是几秒钟的时间,并不够白征从他手里逃走。
白征紧紧咬着男人□□在外面的一段手臂,有温热的液体从白征的牙缝之间流出来,喉咙上下翻动,厚重的血腥气甚至稍稍抚慰了他饥饿得躁动不安的胃。
男人缓缓的回头,平凡的双眼定定的看着白征,半响,男人面无表情的伸出手。白征记得,自己的一颗牙齿就是上一次有男人想自己伸出手的时候掉的。
很疼。
紧紧咬着的牙关有松动的痕迹,白征闭上眼睛,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等了几秒钟,预料中的疼痛袭来,却不是牙齿的位置,白征睁开眼,看见的是男人一脸认真的掐着自己的脸颊,脸色平静的好像白征咬着的不是自己的手:“还不放开?”
白征有些发懵,知道脸上的疼痛更进一步,才缓缓松开男人的手臂,鲜血失去了牙齿的阻挡更加肆无忌惮的往外流,另一个人走过来,和男人穿的是同样的衣服。
“队长,你的手臂……”
“没事,”男人没有回头,淡淡的收回手臂把上衣的外套脱下来裹在白征的身上。
“滚去做你的事。”毫无预料的,男人一把就将白征抱在怀里:“这小孩生病了,我带他去找军医。”
“不是吧队长!”新来的人一脸不可思议:“你真要带个孩子回去?这种孩子这里很多的,又一直没人管性子野得很,你真的要……”
“屁话怎么这么多?老子做事你特么管个屁!”粗犷的男低音一通不耐烦的低吼,新来的人顿时噤了声。
之后的事情似乎梳理成章,男人带白征回了自己的部队,白征入伍,最开始就在在男人的手底下。
男人的部下说的一点都没错,白征的确很野,在进部队两年不到的时间里,白征成功的把整个队伍搅得天翻地覆,没有人能管得住他,绝境之中生长出来的孩子,敏锐度和警觉性都很高。
那个男人是部队里仅能管住白征的人。
每次犯错捣乱被男人抓到,白征免不了要受到一顿胖揍,不是军队里面的体罚,而是像父亲对于儿子,哥哥对于弟弟那样结结实实的揍人。
男人的巴掌很大,抡起来虎虎生风,丝毫不客气的朝白征白嫩的小屁股上招呼。以致一般揍完之后,白征要好几天才能下地继续兴风作浪。
要不说军队里的出来的人对疼痛什么的认知比一般人敏锐的多,每次白征觉得就要被他打死的时候,男人就会毫无预兆的松手,长手一捞从抽屉里拿出平时跌打用的药,叼着烟给白征涂上。
刚开始几次,出于男子汉的那点小自尊心,白征还会忍着眼泪躲开,但是往往随之而来的是多几下的巴掌。
“躲什么,臭小子!”男人又打了几下,力气比刚才轻得多:“老实躺着!”
涂好了药白征趴在床上装死,男人低吼着轰他走白征也不理睬,一般就在男人的宿舍里将就一晚。那时候夜晚的星星还是很亮的,周围很安静很温暖,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药香。
顺便一提,男人的名字叫张辉,白征的名字也是张辉取的。白征曾经不止一次的问过张辉那时候为什么把自己捡回来,但是往往结果就是被体罚到家都不认识。
后来白征就学乖了,自己先去大操场跑了一百圈,然后大汗淋漓的晃进张辉的办公室,说什么也要张辉告诉他原因。
“一个大男人计较这些干什么?”张辉皱着眉头两只脚搭在办公桌上吞云吐雾,斜着眼睨了一眼喘得上气不接下气的白征。
彼时白征也才十几岁,介于男孩和男人之间的年纪,眼睛里的固执晃得张辉眼疼:“我就是想知道,活着也要活的明明白白的。”
张辉笑了,很不屑的那种,却微微把头偏向白征的方向,两指夹着香烟,浮动的烟气让这张平凡的脸显得模糊不清。
“就是想救了,这个理由够吗?”张辉嘴角轻轻翘起来,活像一个痞子。或者说很多方面,张辉都不像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军人。
之后,白征再也没有问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