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是个善解人意的可爱老头儿。
玉质整天待在安康巷,时常找他喝茶聊天,一口一个外公亲热的叫着。萧鲲心知肚明,却能忍住什么都不问,整天笑眯眯地享受着绕膝之乐。
优哉游哉地侍弄花草、摆弄奇石,但老人对当下的局势并非半点不知。偶尔,他会有一些看似无心的话,却能让宗政恪与晏玉质姐弟俩反复思考揣摩。而且,老人也会出门会友,将一些交情巩固起来。
后来与宗政修的一次会面,宗政恪提到此事。宗政修说,外公有宰辅大才!若能得外公任首辅,再有几员精干的内阁大臣辅助,天幸国的乱局一定能扭转!
天降大雪,宗政恪基本上都窝在家里,每天固定有几个项目——礼佛,练刀,陪外公。祖孙们一起看看书,聊聊当下时局,用膳时围一小炉,非常惬意。
不知什么时候,晏玉质开始在萧鲲的指导下看书。宗政恪问了两次他都看了什么书,玉质苦着脸说都是什么史论啊帝王臣子列传啊之类的。他想看的兵书,外公也有,也给他讲,但只当调剂之用。
宗政恪心里叹服不已。她偶尔会去桐柏巷看望祖父,但因宗政修至今都还没有与祖父正式相认,她也不好带玉质同去拜见。她明白父亲的顾虑,继祖母那一家子必须与真相隔离。
这几****堂之上热闹得很。玉太后苦于没银子,不知在谁的建议下居然默许用银子来买爵位——伯爵以下随便挑。这事儿,冠冕堂皇,披着一层“大臣为体谅朝廷困难踊跃捐献,朝廷投桃报李以爵位赏赐”的外衣。
自筱皇贵妃没了儿子后。宗政阁老就转了风向,誓要将支持太后这一举动进行到底。除了玉家,宗政家是最为大方的家族。前后拿出了五十万两银子买了自一等伯至三等男,大大小小多达十二个爵位。可见这些爵位之便宜——物以稀为贵嘛。
宗政谨这一脉,他自己没要爵位,给宗政伦买了个子爵,宗政伐也有一个男爵。这段时间。桐柏巷那边热闹得不行。自己个乐呵都有意思。不过宗政谨有意在年后就分家,让两个儿子分出去单过。
连日大雪,宗政恪担心祖父受过重伤的身体。几乎天天都去看望。她观察祖父的神色,对于两个儿子能得到爵位,祖父只是平常,并没有如何欣喜。反倒时常因越发糜烂的朝局而忧心不已。
祖孙俩关起门来说话时,祖父透露他留了不少家底。以后要给宗政修。另外萧闻樱的一部份贵重嫁妆,也收在他手里,都要拿出来。
宗政谨依然清瘦,提起宗政修时双眼放光。满目期盼。每每此时,宗政恪都油生几分歉意。但她只能忍住,有些事情恐怕这辈子都要死死瞒住。不宜公之于众,更别提真的认祖归宗了。
再有几天就是除夕。按照规矩。宗政恪必须回桐柏巷去过年,玉质也不能继续在安康巷逗留。萧鲲安慰姐弟俩,让二人自去就是。他意味深长地道:“以仁孝之道立身、立家、立世,乃至立国,总不会有错。”
于是近几天,京里京外的道观佛寺都开始舍粥舍药。玉太后知道这是收买民心的良机,便命玉家也开设了十几处粥铺。宗政阁老自然不能落后,除了粥铺以外,还让自家控制的几家药铺开设义诊——穷苦百姓看病不要钱,药费减半,甚至白送。
早前宗政恪与二伯祖父商议,秘密购买存储了大批粮米油盐以及棉布棉衣。如今京中物价飞涨,越来越多的粮商米商布商冷眼旁观,坐等价格哄抬到更高的程度。宗政家并不例外。
对此,知晓一些内情的晏玉质有些许不忍。在晏林郡,受灾的百姓安置得还算稳当。这固然有晏家军的兵将大多出自晏林郡的缘故,也有安国公一脉本来就颇为怜惜百姓的原因。
但是天幸国别的地方,恐怕只有苏杭、云杭两府之地的百姓能比较安生地过冬。其余大部分遭灾的国土之上,只怕很快就会饿殍满地。
为此,萧鲲特意给晏玉质单独上了一课。宗政恪不知外公给玉质讲了什么,但从那以后玉质再也没有对这些事情表示过反对意见。
——新生之前的阵痛,伴随着的都是流血不止。
只是瞧着玉质仍然怏怏不乐,宗政恪还是没能憋住。她告诉他,明面上不能做什么,但实际暗地里,她通过一些途径已经在尽力帮助受灾百姓。
流民军里有一股打着“仁义王”旗号的队伍,不需要攻占城镇也有足够的粮食布匹和军械。他们将用这些救命和保命的物资,在拯救流离失所百姓的同时,也壮大着自身,直到成为一股无坚不摧、无物可挡的洪流,冲毁这腐坏的旧皇朝!
朝廷的官老爷们不会在乎百姓们怎么过冬,那些贱民的性命在他们眼里比草芥还不如。他们思考的问题是,既然爵位可以买卖,那官职行不行呢?太后娘娘她没银子,能做什么事儿呀?大家心照不宣地期盼着。
年关将近,灾情愈演愈烈,民乱更是呈现出了暴发似的增涨。在兵部的全国舆情图之上,代表被乱民占领的府城已经多达二十多个。
就连京城,都似乎在刮一股隐隐的邪风。被打劫的富商官绅之家,越来越多。已经有成群结队的受灾百姓在街头巷尾乱窜,这其中隐隐闪现着一个叫做“墨莲教”的神秘组织的身影。
所以玉太后迫切需要更多的银子,镇压乱兵不得扩军?不得给这些士兵发粮饷?不得用大笔赏赐笼络已经怨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