颐园和乐堂,是萧凤桓夫妇特意留给父母居住的正堂。哪怕这十几年来,萧鲲与贞义公主过来住的日子屈指可数,这座富丽堂皇的大屋却是****清扫,从不懈怠。
贞义公主五旬出头,依然容色白皙、发如墨染。倒是有“文彩倾半国”之美誉的萧鲲已然满头白发,瞧着六旬往上的年纪。但一看萧鲲的面容便知,年轻时他必定是足矣耀花人眼睛的绝世美男子。否则,他也不能抱得一国公主归,还是在年长贞义公主十余岁的情况下。
萧鲲与贞义公主感情笃深,没有妾侍通房之扰,而他们也只有一女一儿两个嫡出孩儿。那唯一的女儿,便是曾被萧鲲视若掌珠、爱逾性命的萧凤凰。她的小字闻樱,便是萧鲲亲自取的,希望女儿这辈子永远馨香满鼻,芬芳灿烂一生一世。
可他的爱女,却英年早逝,连尸骨都葬于火海。闻听噩耗,萧鲲仰天喷血,晕厥倒地。贞义公主同样痛不欲生,但当年萧闻樱不顾她的反对,执意要远嫁宗政氏,叫她失望和遗憾良久。因宗政修之故,母女之间,还曾起了嫌隙。
故而,贞义公主痛则痛矣,总算还能撑着没倒下。她侍疾期间,亲眼看见昏迷不醒的丈夫,那满头乌发一寸一寸地变作灰白之色。等他苏醒,已经是霜发满头。
这十年,贞义公主与萧鲲过得都极抑郁。徜不是萧闻樱还留下一个女儿,算是一点念想,他们夫妇俩说不定都无法熬过这漫长的岁月。饶是如此,思念与悲痛也极大地摧残了他们的身体。
两位老人家,每年在萧闻樱的祭日前后都要大病一场。他们不止一次想过要把可怜的外孙女儿接到身边养育,却只能止步于宗政谨冷冰冰的拒绝,何况又有佛国大师的判语。
所以听说宗政恪已经入住畅春院,萧鲲与贞义公主便迫不及待地离开云镇坞堡,到颐园来等着。这一大早,萧鲲便拄了拐杖,立在和乐堂门口,眼巴巴地向外张望,翘首以待。
贞义公主虽然也心急,倒还理智,便劝道:“恪儿从寿春园过来,即便再快,也要近两个时辰。还是去屋里等着罢。”
萧鲲也知老妻的话在理,可还是抻着脖子又立了半响,才与贞义公主相互搀扶着回了屋。到了里间,打发走服侍的丫头,萧鲲再一次问道:“东西可都备得了?妥不妥帖?”
从昨儿到今天,都问过七八回了。贞义公主想笑话两句,禁不住伤感又爬上心头,到底还是再一次答道:“都备好了,头面首饰、衣饰料子,都是数年间你我收集的好东西。再有京里和云杭府的三个铺子,俱都是年入五万两以上的旺铺。还有两个田庄,有山有林有温泉,适宜调养身子。义国我的封地,有一座银矿,产出不错,矿契都备妥了。”
萧鲲点点头,想了想,又道:“再把京里安康巷的宅子给加上。我们恪儿,日后去京里总得有自己的住处,免得寄人篱下受旁人的闲气。”
就知道又要加点东西上去,贞义公主也是无所谓,还道:“咱们是不是还备点银票金票?恪儿手头也要活泛些才好。”
萧鲲便大加赞赏,嘴一张,就从夫妻俩的私帐上走了五十万两白银和五万两金票。贞义公主寻思了片刻,又添了两匣子各色上品宝石。
一时盘算好该送给外孙女儿的见面礼,外头丫环来报萧凤桓夫妻到了,来给两位长辈请安。贞义公主瞅了瞅萧鲲,见老头子没有反对,这才允了儿子儿媳妇进来。
往常,都是她这个当婆婆的看儿媳妇不顺眼,萧鲲偶尔还会帮儿媳妇说句话。但自从出了畅春院被人做手脚的事儿以后,反倒是她顾着儿子的脸面,再念着一对出色的孙儿孙女,在萧鲲怒不可抑时替儿媳妇求了情。而萧鲲变得对儿媳妇异常冷漠,大有厌弃之意。
那件事情,西岭王女喊过冤,说绝非她指使。但萧鲲认为,即便西岭王女不曾指使,也负有不可推卸的失察之过。老头子气冲斗牛,甚至放言,徜若宗政恪因此而有差池,西岭王女也好卷包袱走人了。
贞义公主观察老头子的神色,还算柔和,没有像昨天那样板着一张吓死人的冰块脸,心里也稍微松口气。片刻,屏风后头转出一对神仙眷侣般的夫妻,双双在二老面前跪倒,叩首请安。
萧鲲撩起眼皮,瞟一眼儿子和儿媳妇,点点头。贞义公主则忙道:“快起身罢,坐着说话。”又慈爱地问儿子,“你才从京里回来,一路奔波,可觉得辛苦?”
萧凤桓与西岭王女落坐,含笑回答母亲:“儿子不觉得辛苦,劳母亲挂心了。数月不见母亲,母亲虽然稍有清减,但瞧着精神健旺,儿子心里很是高兴。”
贞义公主笑笑,见儿子面上没有风霜之色,也放下心。她又看向儿媳妇,淡声问:“可把给恪儿的见面礼备得了?”
西岭王女急忙站起身,先向贞义公主屈了屈膝,才垂首柔声禀道:“回婆婆的话,媳妇按爷的吩咐,备了一些礼。只是不知是否还有疏漏,还要请婆婆教诲。”
十几年前的西岭王女,那是马上女将,勇猛得敢于面对虎狼的巾帼英雄。十几年以后,她却已经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后院妇人。面对婆婆的询问,她甚至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说半个字的。
萧鲲抬眸,瞧见儿媳妇这副惊恐模样,心里也不是滋味。当年他之所以同意萧凤桓的婚事,是觉得西岭王女坦荡直率、敢言敢为的性情非常难得。然而到了如今,她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