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呜——!”喉部肌肉一阵痉挛,女孩父母撕心裂肺的咳嗽半天,终于呕吐出来。
无数翠绿叶片轻柔飘落在地,宛如活物般在地上扭动,它们微微抬起了上半段叶片,如同注目着什么般统一望向了银古。
“啪嗒、啪嗒!”
银古手中的草株挣扎得更厉害了,叶片与叶片间摩擦着,根茎使劲扒拉禁锢它的双手。可惜两个个体间力量差距实在太大,银古不过低头看了眼草株,双手再度用力,这完全的禁锢就更加稳如泰山。
“这是……?”
小纲吉在稍远一些的地方发出了疑问。
“再等等你就知道了。”银古抽空看了他一眼,神情轻松道。
说是再等等,其实也没什么必要了。
因为在地上扭动的叶片似乎终于确定了主株的位置,微微蜷缩起叶片,然后瞬间弹射了出去!
“嗞——”
仿佛遇上了高热铁板般,翠绿叶片瞬间变黄泛灰,眨眼就化作一缕尘埃随风而逝。
而一直在挣扎的草株被叶片一碰,似乎也明白大势已去,整株草都蔫搭搭的,草叶都耷拉了下来。
但草株放弃了动作,寄宿在人体内的草叶却还没有。
它们或从女孩父母这里,或从山那边的镇人那里,大股大股的喷涌而出,浩浩荡荡从天边而来,如归巢的鸟儿般一头撞到草株身上,即使下一刻灰飞烟灭也无法阻止它们飞蛾扑火的热情。
——或者说,这才是千结草的真正成长方式。
银古手腕轻抖,一层薄薄的灰雾落下来,现出了被尘埃遮掩的草株模样。
如果拿此刻的草株与之前相比,谁也不会认为它们是同样的物种。即使先前的草株已经算得上是草中王者,美得让人能从万千草叶中一眼看到它,但比起它现在的姿态,那美丽又瞬间低入尘埃。
“……好漂亮。”
已经清醒过来的小女孩和她父母发出惊叹,即使明知道就是这东西害他们遭逢厄运,但只要注视着‘它’,再深重的伤害都有些渺小了……
——那是超越了‘美’这个定义的事物。或者可以这样说,‘它’的美,是流动的。
“很像……发光的河流……”
“光脉是吧?”
银古垂下眼看草株——不,这个姿态的它,已经明显是异类的生灵了。
那满溢的生机与活力就像被具现化了一样,在草叶与根茎中潺潺流动,生命的光辉流转不息,通透到透明的翠绿之色让人无端想起十万大山的连绵苍翠,与伴随季节而逝的万物生灵。
“……如果你这副样子被人看到,说不准会被供奉在祠堂上,被人类每天祭拜呢。”银古摇晃了下手腕,对草株道。
“啪嗒!”草株明显情绪不高,对银古这样戳它痛脚的行为,也只是意思意思的挣扎了一下。
天边持续飞来的草叶已经开始减少,看来再过一段时间全部的分株就会回收完毕,银古在心里估算了一下速度,再看了看女孩父母虽虚弱,却已经比刚才好上不少的脸色,在心里松了口气。
“现在身体怎么样?”银古问他们。
“前所未有的好!”女孩父母神情激动,感激涕零,“这都是虫师大人的功劳,非常非常谢谢您!”
“那倒不至于……”银古目光望向斜下方一侧,盯了一会儿后,缓缓道,“既然恢复不错,那就走吧。”
“诶?”所有人都愣住了。
银古瞥他们一眼,道:“草叶在天上飞还飞到同一个地方来这种事,你们以为会没人觉得奇怪?迟早会有好奇的家伙上来一探究竟,如果再磨蹭下去,上山的人就会碰到我们了。”
女孩父母立刻脸色大变,神情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的身体还很虚弱,女孩一手牵着一个,小心翼翼的跟着银古行动,小纲吉则走在后面,白蛇挨在他脸侧,不时嘶鸣一声,原本崎岖的道路顿时就要好走不少。
银古回头看了眼小蛇,对上它那双漆黑的蛇瞳,最终还是没说什么。身为这个小小队伍里体力尚存的成年人,即使因为在险恶处采摘药草而体力不支,他还是默不作声的充当了探路人员,带领两个疲惫的小孩,两个虚弱的大人往山里面走。
重重树影遮蔽了他们背影,遗留下的痕迹也被银古和小纲吉一起尽力清扫干净。
越发稀疏的草叶继续挨上草株又消散,生命力的交接已经接近尾声,银古带着众人又走了一段时间,才缓缓停了下来。
“看来所有分株都被吸收完了。”银古抖了抖草株,又是一层薄薄的灰随风飘散。
现在的草株已经完全成为异界的生灵,它的草叶根茎边缘没有了分明的界限,就像原本在白纸上的一道黑痕此刻却墨似的晕染开,与白纸相溶,没有了固定的‘黑痕’的桎梏。
千结草现在就是如此,它通身浓重的翠绿通透明净,虽然这样说有些矛盾,但这株草叶,的确是如此和谐的存在于这片山林中。它的绿色如水如雾,飘逸却不散乱,如果不是银古还确实的‘握住’了它,说这株草其实是有点怪异的山间之雾都有人相信。
“本来该成为介乎存在与不存在的生灵,可惜被我打断了成长进程,只能成为这副半实体的姿态了。”银古对草株低语,话语间有些抱歉,小纲吉在身后定定的望着他,暖棕色的眸子写满疑惑,又夹杂着冷静的理解。
——也许我真的有哪里出了问题……
小纲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