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是晕了。齐纨按了按眉角,想起了晕倒前的一幕,忽觉手中有异,转眼一看,竟是手中还死死揪着一件衣裳,分明是那少年身上的外袍。
金玉连忙道:“那日,是窨小郎君把娘子您从寺中抱出来,当时您抓着他的衣角怎么也掰不开手,最后窨小郎君只得把外袍脱了。”
齐纨顿时赧然,这么说她竟然抓着这件外袍睡了三日,忙把衣裳丢给金玉,道:“洗干净了,给他送回去。”
“窨小郎君已经离开护国寺,说这件衣裳他不要了,让娘子松了手就扔了。”金玉如实转述少年离开前的交待。
“他姓窨?”齐纨听她一口一个窨小郎君,又想着白象叫那少年窨郎,该不会真的姓窨名郎吧,这是什么怪姓?不对不对,窨郎听上去更像是乳名。
金玉顿时茫然,道:“是窨小郎君让这婢子这么唤他,婢子唤得不对吗?”
齐纨忍不住又按额角,道:“算了,去准备热水。”萍水相逢,不必深究了,他日有缘再见,再好好谢谢他便是。
金玉应了一声,又猛一拍后脑勺,道:“净空师父说了,让娘子醒了立时去告诉她。”语毕,忙忙的就去了。
“别忘了先打热水。”齐纨忍不住提醒。
“知道了,娘子。”
不多时,热水准备好,齐纨好好梳洗一通,顿时觉得身上越见轻松自在,脑子也比往日清明百倍。/
莫非真是太累了?她狐疑着。回想起晕倒前的那一幕,却发现曾经深烙在脑海中的梦中二世,此时回想,却有如镜里看花,依旧鲜明,却不真切R话悖冷眼旁观着镜中花儿的的鲜艳明媚与凋零哀婉,那些深入骨髓的痛苦、悲伤、无助、绝望,都不再牵动她的情绪。唯一依然清晰刻骨的,让她恨得牙根痒痒,却又无法抹去感激的,只有无双君那张太过俊美的脸。
思索片刻,她猛然醒悟,是了,这就是“放下”,梦中二世太过鲜明,致使她今生沉重郁结,难有欢颜,看待一切人、事,皆如过客,是渡难大师一言警醒让她懂得了何为主客,而白象和尚的那一指,虽不知是何道理,却令她彻底明悟唯一不能放下的那个人。
真是可笑,她放下了对父母的亲情,放下了对意中人的真情,却放不下一个曾经恨极了的人。
不过,除此之外,一切真好!
对着窗外,小小女童张开双臂,尽情舒展四肢,清淡的眉眼抹上了一层名为欢快的胭脂,阳光斜照,倾刻间,明媚鲜艳若春花三月。
“恭喜师妹,除尽桎梏。”
站在花篱边,清净淡泊的净空尼遥遥合什道贺。
“师姐,快进来。”
将净空尼请进精舍,齐纨才急急问道:“白象大师如何了?”
那一指如厮神奇,只怕要付出极大的代价吧。
净空尼微微一笑,道:“大师什么也没说,指头还在。”
齐纨顿时舒缓一口气,是了,只要不泄天机,就没事。
净空尼却眼神一飘,白象和尚确实什么也没有说,将齐纨送回伽蓝寺后,就带着少年飘然远去,但一海大师却说了一句话。
“小女娃邪门,一眼一指,竟损了白象和尚三十年修行,废了天生一双慧眼,和尚今后,再也不能慧眼观命了。不过祸兮福所倚,白象的六根手指头是保住了,日后永无失指之虞,哈哈,好事,好事。”
有时候,什么也不说,其实就等于什么都说了,关键在于听的人,懂不懂。净空尼自然是懂的,这世间,恐怕也只有她一人,能听懂白象和尚的“不说”,心中惊骇之余,到底忍住了,不问,不想。
齐纨的命相,毫无疑问,正是祖父临终前告知于她的那几种不应存于世间的命相中的一种,若她拼尽全力,定能参透齐纨的命相,只是,不必。她与齐纨,已因琼花道人而牵扯,机缘交错,不可分离。
女童的未来如何,她只须拭目以待。只是,到底还是默诵心经达百遍,方心绪平静,四大皆空。
因这三日昏睡,齐纨彻底错过了净禅密陀****,无缘得见天下诸高僧们齐聚一堂辨经斗法的盛况。不过,她却从童五娘的口中,听到了每位高僧们的精彩言论。
在她醒来的第二日,童五娘就兴冲冲的过来看她,一五一十的向她描述高僧们辨经的过程,每位高僧所说过的每一句话,她竟一字不差复述出来。
齐纨听得目瞠口呆,谁说童五娘憨愚了,这女童竟如净远小沙弥一样,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对,童五娘是过耳不忘。倾刻间,齐纨肃然起敬,她梦中两世,虽带给她许多困扰,却也令她自觉与众不同,今日见到童五娘的过耳不忘,才知世间奇人多矣,不说童五娘,琼花道人、净空尼、渡难大师、渡因师太、白象和尚、净远小沙弥哪个不是非凡人物,便是那个叫窨郎的少年,能和白象和尚那么亲近,那么没大没小,又岂是寻常人物,纵是生得奇丑,也丑得不同一般。
“齐五妹妹,你在不在听啊……”察觉到齐纨走神,童五娘伸手在她眼前晃,一脸不高兴,“你不听,我就不说了啊。”
齐纨回神,笑道:“不说便不说了,反正我没有你的好记性,过耳便忘,你记着便好,什么时候我想听了,就来寻你。”
这回轮到童五娘瞠目结舌,一脸憨态道:“齐五妹妹,你把我当成藏经阁了吗?”
“嗯嗯,我再多寻些书给你,让九香念给你听,这样你不但能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