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七彩蝴蝶飞舞于池塘间,或停落于青翠可爱的浮萍上,或伫立于小小荷尖处。
不知何时,风渐起,于青苹之末。
微弱如情人之手,拂过开满白莲的池塘,叶摇花颤,似美人垂首,娇弱堪怜。风却不知怜惜,似轻浮浪子,只管戏弄着美人,一阵猛过一阵,直刮得满池莲叶风中乱舞,若美人裙摆翻飞。
突兀间,一声雷鸣,电蛇狂舞。如豆的雨点,哗哗砸落,在池塘中激起无数巨大的水花。
彩蝶惊颤,蓦然自花叶之间,风雨之中,迎着那狂飙于云层中的雷电,震翅而飞。一次次,它被风吹斜,被雨砸落,一身狼狈,满身伤痕,却依然努力震翅,一次次,迎着雷电,努力的向上飞,仿佛要冲出风雨,冲破云层。
轰隆隆隆……
雷电怒吼,一道粗壮无比的电蛇轰然击落。顷刻间,彩蝶浑身焦黑,双翅无力的垂落下去,在雷电中,化为齑粉。残余的身体,在风雨中翻滚着,最终,落入池水中。
池面水花飞溅,渐渐浮起一角红裳,随波荡漾,如桃李残碎。须臾间,红裳又幻化成一张容颜,耀若明日悬空,将漫天风雨驱散。
“啊……”
齐纨猛的从睡梦中惊醒,幼小的身体,布满冷汗,冰寒刺骨,她紧紧抓着身上的锦被,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无法控制的心悸着。
又是这个梦……又是这个梦,纠缠着她一世,两世,如今已是第三世,依然不停的出现。她为彩蝶的陨落而心悸,却总是被最后那张面容给吓醒。
真可恶啊……那张脸,她永远都不想再记起,偏偏,每次都会潜入梦境,附骨噬髓,抛之不去。这一生,别让她再遇见,绝对别让她再遇见那个混蛋。
“娘子……娘子……别怕,只是打雷了,有乳娘陪着你,别怕……”
床帷猛的被掀开,乳娘齐柳氏急急的将齐纨搂在怀中,轻轻的拍着她的背,软语哄着。旁边,齐柳氏的女儿、女婢金兰掌着灯,还在不停的打呵欠,显然,母女二人,都是被齐纨的叫声惊醒,慌慌张张就过来了。
哄声中浓浓的关爱,让齐纨无神的双目渐渐有了些许神彩,意识从梦境中脱离,回归现实中。
“柳娘……几更天了?”
齐柳氏一怔,回头对金兰道:“快去看几更了?”
金兰用力晃了晃脑袋,赶去浓浓的睡意,提着手中的琉璃灯,凑到摆在窗边的沙漏上看了几眼,脆声道:“刚过寅时,还不足一刻。”
齐纨听得清楚,徐徐呼出一口气,天,快亮了。
“柳娘,我想去积香庵。”
齐柳氏又是一怔,半晌,心疼的将她幼小的身体揽入怀中,道:“好,待天亮了,乳娘就跟三夫人说,娘子被雷惊了,要请积香庵的菩萨为娘子安神定惊。”
此时,齐纨的母亲,镇西伯府三夫人曾氏也正拥被坐在床上,同样是被雷声惊醒,脸色难看的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
“夫人,喝口暖茶压压惊。”
旁边,女婢橙儿轻手轻脚送上一杯热茶。
“外头下雨了?”喝过热茶,曾氏砰砰乱跳的心渐渐平复下去。
橙儿出门看了看,转回来,道:“没有,连风都未起。夫人,过几日就是惊蛰了,这是提前打旱雷呢。”
平地打旱雷,从来就不是好兆头。
曾氏的脸色越发难看,每每听到旱雷,她就会想起那一年,她到郊外的庄子上养胎,眼看着肚子一日大过一日,却突然冒出了匪兵作乱的事情,周围的几个庄子都起了火,喊杀声震天,火势眼看着就往她住的庄子这边蔓延来了,吓得她不敢再留在庄子中,带着人连夜往城中赶,也是黎明时分,也是平地忽起一声又一声旱雷,她又惊又怕又痛,就在车厢的颠簸中生下了孩子。
不是她期盼中的长子,而是一个孽障,是长女。虽然有先开花后结果之说,但她永远也忘记齐成修在看到那个孽障第一眼时,眼中深深的失望,以及甩手就走的绝情。
齐成修与曾氏初成婚时,倒也曾恩爱过一段时日,只是成亲三年,曾氏始终没有开怀,于是齐成修纳了一房良妾张氏,又抬举了身边一个通房,一年后,张氏生下庶长子齐渚,齐渚满月的时候张氏暴毙,在床上惨嚎了半个时辰人就没了,七窍流血,死状极惨,也不知是听了谁的谗言,齐成修疑心是曾氏因妒成恨,毒害了张氏,加之当时曾氏又下手处置了两个不怎么安分的娇媚女婢,越发让他觉得这妇人狠毒,自此就彻底与曾氏离了心,甚至动了休妻的念头。
好在曾氏当时被查出有了身孕,不管夫妻二人如何离心,这都是齐成修的嫡嗣,他不但打消了休妻的念头,甚至待曾氏比新婚时更加体贴几分。
曾氏心里明白,她的地位保不保得住,全在腹中这个孩子身上,只是她怀相不好,而且深宅内院里,难保不会像张氏那样遭了哪个贱人的暗算,刻意躲到了庄子上养胎,只盼着生个白白胖胖的儿子。
偏偏事与愿违,她的儿子没了,来的却是个孽障,她对这个孩子曾经有多期盼,后来就有多恨,恨得她好多次都想掐死那个孽障。
齐成修还是给那个孽障取了名字,纨,纨素之质,代表美好,代表精致,虽然失望,但对自己的嫡长女,他终归有一份父女之情,虽淡薄,但始终顾念着,于是休妻之事从此再也没有提起。
但是,七年了,除了两个月前,齐成修醉酒后硬是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