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慧看着面前的车子,无语地伸出手去,摸了摸车顶。没错,是车顶,这车厢还没有林慧高。碰上这样能摸着车顶的机会,林慧也就没放过。
而在车厢的前头,拉车的则是,呃,长着长长胡子的——山羊。
两只雪白的山羊神色安详地站在车前,一点不耐烦的意思都没有。
这个……似乎有个典故怎么说来着?好像叫做羊车巡幸吧,说是有位皇帝爱坐着羊车在皇宫里头溜达,结果宫里的美女们都争相勾引拉车的羊,又是洒盐水,又是插竹叶的,希望羊大人能将皇上拉到自己住的地方去。
怎么现在羊车跑到自己这儿来了?
不过林慧想想也就明白了,典故就是典故,说着好玩儿罢了,这羊车如此小巧,皇上这身份,坐上去也不像样啊。
这宫里头要有个车子,还真不好找拉车的牲畜。牛马驴骡这样的大牲畜,就算训练得再好,可牲畜毕竟是牲畜,总是个闹脾气不听话的时候,那岂不糟糕。若是再撂个蹶子拉点儿噗噗什么的,就更没法儿交待了。
真正在宫里头有身份的,都是用人抬着走。人是多么靠得住,统统是皇家的奴才,让他往东绝不敢往西。而且孤家寡人这东东,乃是皇上的专利,一般的奴才都有好些牵挂,父母兄弟等等好大一家子,嫌不够还有三族、五族乃至九族,都握在皇上手里。谁敢不听话?所以,人比牲畜靠得住。
至于羊车这样的东西嘛,用来待客也还蛮不错。
于是,林慧就享受了一把羊车的待遇。
山羊走的不快,速度和步行差不多,非常的稳当。也不用专人赶车,只要跟着的小太监遇到转弯的地方带引一下就行了。
抵达流华宫的时候,林慧惊讶地发现,昨天的原班人马居然都来了。
原本以为。像童公公这样的人,似乎应该尽可能陪伴皇上才对,没想到这位已经神色轻松地坐在前堂,跟蒋贵人说闲话呢。
而太医院的两位。看样子也缓过来了,脸色没那么难看,只是看过来的眼神还不怎么好。
林慧在门口并没有见到别的羊车,也就没问大家是怎么来的,不然倒好像自己在炫耀似的。
小公主身上的瘤已经结了一层略硬的皮。摸起来干干的仿佛失了水分,色泽与普通肌肤亦是大不相同。
林慧心中窃喜,仍旧按照前一日的操作施针,不过这次她很留神地将用过的瓷瓶当即收进了袖子,没给童公公伸手来拿的机会。
见小公主睡得香,林慧将停针的时间略微延长了些。过了今日,瘤子的变化会更加明显,而且小公主可能会觉得痒,还是尽快令其脱落为好。
离开流华宫,林慧的心情就变差了。
想到那个双腿变形没多少日子的老太监。心里头沉甸甸的。病情到了这个地步,也只能以减少痛苦为唯一目标了。
羊车来到小佛堂门口,林慧不可置信地又看见了童公公。
这位很闲么?
不过想到冯公公的身份,林慧也就心照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说不定冯公公在最后这段日子,能改变主意,将从前不肯说的说出来呢?
冯公公对林慧和童公公的到来毫不惊讶,也没有任何领情的意思。
他狠狠地咳嗽了一大轮之后,微微眯起了眼睛:“庄正山果然还是看重我这孤老头子!我说让你过来,他还真就让你过来了。”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轻蔑。
林慧分不清到底这轻蔑是冲着庄正山呢,还是冲着她这个被皇上差来遣去的人。反正也没什么关系。对林慧来说,跟冯公公只是医患关系,至于别的——别跟我扯别的,我啥也不想知道。
她看了童公公一眼。很希望这位能自己退出去。不过童公公将这一眼又秋水无波地看了回来,显然已经打定了巍然不动的主意,要看明白林慧的施治手法。
看吧看吧。林慧微微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来,给冯公公烧了个烟*泡。
又是小瓷瓶。
童公公的眼神亮了两分,登时伸出手来。示意林慧将那小瓷瓶给他。
这次林慧摇了摇头。
“童公公,这个实在是不行。”林慧轻声解释道:“这个药的用法用量极其讲究,略有差池,便有性命之忧。也只有冯公公这种病入膏肓之人才能用来缓解病痛,常人是万万不能试的。”
童公公没要到药,面上却丝毫没显出不悦之色,只点点头,认真去看冯公公用药后的反应。
见冯公公睡着了,临离开前,童公公还笑眯眯道:“林先生,明天见。”
明天……不见也好啊。林慧对太监的感觉实在不怎么好,忽然又想起,之前严固曾经提起,太监对男女之别有特殊的敏感性,说不定能看穿自己的伪装,心里愈发难受起来。
林慧也起身准备走了。病人都睡着了,当然就不用守着了。
不想袍角却不知被什么扯了一下。
林慧匆匆低头看去,却发现面前赫然有一只手,正是冯公公仿佛随意地翻了一下身,将一只手耷拉在了床边儿。
那只手的手心里,写着四个字。
梁上有人。
呼地一下字,林慧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一下子窜到了头顶。
梁上有人?什么人?难道又是刺客?
自从上次遇到一回刺客,林慧的警觉性还是相当高的。
不对,不像是刺客。
手心里的字迹边缘已经略有模糊,显然这字是冯公公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