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候,便是美酒飘香,笑语嫣然一片。
看着眼前如斯热闹的场景,裴映雪又不由想到了娘家的家宴。和未央宫里的大场面比起来,自家随随便便摆的几桌酒席就跟小孩玩儿闹似的。但是,都是自家亲戚,却比这里头貌合神离的一群群真心了许多。
犹记得那个时候,他们吃得饱饱的去给长辈磕头拜年,拿到大大的红包后就欢蹦乱跳的跑到院子门口看丫头小厮放爆竹。她胆子大,和二姐抢着要自己放,还被娘亲教训没有女儿家贞静温婉的样子。
未央宫里的女人们倒是贞静温婉,但一个个却跟泥雕木塑似的,除了脸长的不一样,其他都几乎一模一样,就连脸上的笑都跟事先练过一般,仿佛一个模子印出来的,看得人心里一阵阵的难受。
要是可以选择的话,她真想带着女儿回娘家去过年。在那里,她才能自由放肆的享受新年的快乐啊!哪里像这里,所有人都端着,她这个一国之母更要端出皇后的气度,真痛苦死她了!
丽妃比她更痛苦。
她原本以为家宴就是皇家的人聚在一起吃顿饭、说说话而已。却哪里知道,皇家的人居然有这么多!
走进未央宫,举目望去,入目所见便是挤挤挨挨的人头,其中大半她都不认识。而当她坐下后,这些人里头七八成的都将目光投向了她,目光中的审视让她心里直抽抽,差点想落荒而逃。
偏偏这个时候,皇帝还笑眯眯的道:“今年洛阳城里人不多,朕便没有分男女席分坐。都是一家人,就不用太拘束了。大家聚在一起,热热闹闹的吃顿饭不是更好?等明年,朕再召几位藩王回来,到时候定会更热闹。”
这还叫人不多?以前家里乡下嫁女儿摆酒席都看不到这么多人!丽妃暗暗腹诽。
更何况她这一年都在后宫之中,后宫里人更少。她都已经习惯了那样的环境了,结果现在乍然让她面对这么多人,即便还没有和任何人有所交流,她就已经开始觉得有点支撑不住了。
刹那间,她突然发现自己好像明白了皇后那句让她打起精神的话的意思。
可是,她真是这个意思吗?她又有些不愿意相信。
这个时候,要是皇上能在身边就好了。要是有什么不懂的,皇上肯定会教她的。丽妃心里闷闷想着,忍不住往上位看去,便又看到了令她心痛的一幕----
皇后拿起碟子夹了一些清淡的小菜递到凤鸣公主跟前,低声说了句什么,凤鸣公主点点头,便拿起筷子吃了起来。皇帝没有吃饭,他正瞬也不瞬的看着母女俩,嘴角噙着一抹温和的笑。
他都从来没有对她笑得这么温柔过。
丽妃心痛的想着,面对着跟前的珍馐佳肴提不起半点胃口。
心烦意乱中,她端起酒杯想要借酒浇愁。只是一不小心,杯子从她手里飞了出去,里头的半杯酒也洒了出来。
“你干什么?”
随即,一声尖利的叫声响彻大殿,就连厅中的歌舞都停了。
所有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丽妃也傻傻的看着跟前气势汹汹的年轻妇人,肩膀害怕的缩了缩。
但是年轻妇人却根本不给她退缩的机会。她就站在丽妃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蓬门小户出来的就是蓬门小户出来的,根本上不得台面。不过吃个饭都能把旁人的衣裳弄脏,这一年就没人教你怎么吃饭吗?你要是不会,那就别出来丢人现眼!”
这话真是尖锐得刺耳,丽妃自从成了皇帝的女人后,所听过的最难听的话就是那次裴映雪当众的喝骂。当时她还嫌弃裴映雪说话太伤人。但和现在这位比起来,她才知道裴映雪已经够温柔了。
当发现下面的状况,裴映雪和皇帝也双双脸色一变。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他们不约而同的在心里想。
有胆子在家宴上当众发飙、而且还对皇帝的宠妃不假辞色的,必定身份不俗。这一位就是。
她封号是和顺长公主,奈何人一点都不和顺。不过她的身份也注定了她这辈子不用和顺。裴映雪暗想。
和顺长公主乃孝平太后的亲生女儿,也是先帝唯一的嫡出子女,身份之尊贵可见一斑。先帝未驾崩前,除了孝平太后,她就是后宫的天,就连现在的皇帝,当初也必须老老实实在她跟前听训。这样的人,脾气怎么可能好?
后来她到了十五岁,孝平太后亲自为她选了一位才貌双全的驸马,十里红妆送女出嫁。那一场盛世婚礼,直到现在还不时被人提起,那嫁妆里的珍贵物件更是差点闪瞎了围观群众们的眼!
这些东西也就成了顺和长公主在婆家的强大底气。婆婆敬着她,丈夫纵着她,这些年了,她的脾气也没有半点收敛。即便后来皇帝登基,孝平太后去了鄂州,她也不过是停止了和皇宫里的走动,对外的脾气依然没有一丝半点的改动。
遥想当年,其实她和和顺长公主也算是闺中密友。和顺长公主脾气太大,而她就是个软绵好伺候的,不管和顺长公主怎么折腾她都无所谓。时间长了,两个人就来往频密了些。
不过,这份友情早在那个女人占据了她的身体之后不久就无疾而终。
现在,和顺长公主已经恨死她了!
想起各种原因,裴映雪又忍不住一声长叹。
都是那个女人造的孽啊!扶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