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二太太抱怨是抱怨,可这样的女儿,远远要比从前懦弱的模样让她安慰得多。
她不愿意承认,可又不得不承认,她能教给女儿的,她能提供给女儿的东西,着实不多。女儿从前的样子,她不知道女儿能走多远,可现在的女儿,沉静而有力量,孤单而有勇气,大概不论走到哪儿,不论面对什么,都会从容而坚定。
远远超过了她这个做娘亲的。
天气越来越冷,姜辛叫小厨房做了羊杂汤。等到汤锅子热汽腾腾的端上桌,姜辛闻到了一股鲜香之气。她叫如意拿了醋,点在羊杂汤里,又将香菜切得细细的放进去,立时满屋飘香。再配着饼丝,吃进肚子里又暖又饱。
众人都笑着叹道:“也不知道姑娘是怎么想出来的”
秦妈妈不无赞赏的道:“这大冷天,倒是喝这个最舒坦。这饼原本不起眼,可配上羊杂汤喝下去,连味道都更精致了些,等回头跟老太太说一声,让大厨房也学着做这些。 [800]”
姜辛很平静的道:“我也是看书上这么写的,就叫孙四嫂做着试试,若大家果然爱喝,回头写了方子,给大厨房送过去。”
书上写的,实在是个再完美不过的借口。
见姜辛如此知趣,又孝顺,又不藏私,秦妈妈暗暗点头。她满面笑容,比平时更多了几分亲近:“要不都说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黄金屋,二姑娘近日书读得多,见识也长了不少。”
姜辛忍不住笑道:“说到见识,我可差得远了,不像兄长们读万卷书,行万里路,闭门家中坐,也能知天下事。他们都是做大事的人,我不过是闲着无事,看看书,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罢了。”
秦妈妈道:“口腹之欲又怎么了?人生大事,开门不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嘛,哪样也没离开吃。只有吃得好,人才有精气神。只有吃得饱,才能做别的事。”
如意道:“秦妈妈见多识广,说的肯定没错。”
众人一阵笑。
一时饭毕,吉祥打了热水,服侍姜辛净手。姜辛放下巾帕,吩咐如意:“备笔墨。”
如意笑道:“姑娘还真是急碴的,说写这就写啊。”
秦妈妈满意得不得了:“二姑娘就是孝顺,老太太知道了不定多高兴呢。”
姜辛只笑笑,挥笔而就,将才写完的菜谱放到一边晾着。如意道:“姑娘的字写的是越发好了。”
姜辛噗一声笑,道:“你不说,我还不觉得,偏你这一说,我才发现我这字实在不忍猝睹。”说着又开始磨墨。
如意脸红,哼一声道:“姑娘就会拿奴婢逗趣,奴婢虽然不懂,可也知道这写字如做人,要讲风骨的,奴婢瞧着好就是好。”见姜辛又开始写,不由的问道:“姑娘还当真要多写几张呀?”
姜辛回道:“自然。”
“奴婢……”如意很有一种拍马屁却拍到马腿上的尴尬感。她脸都涨红了,不知道该怎么说。她确实是为了讨好姜辛才夸她字好看的,没想到倒累得她又得多练几回,这,这成什么事了?
秦妈妈端了茶,放到姜辛手边,笑对如意道:“你这丫头,倒是个天真的,姑娘和你玩笑呢。府里不只老太太,不是还有大太太和三太太那边么,总不好厚此薄彼。”
如意忙看向姜辛,见她朝自己轻柔的笑,这才松了口气。
这时院内响起脚步声。吉祥的声音传进来:“大太太、三太太——”
秦妈妈道:“哟,两位太太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姜辛直起腰,果然见姜大太太和姜三太太联袂而来。姜辛放下笔,迎出来道:“大伯母、三婶娘可是稀客,今儿怎么有空来侄女这儿了?”
姜大太太亲热的上前拉着姜辛的手,也不说话,先是上下打量了好几回,歪头朝着姜三太太道:“二丫头如今是越来越漂亮了,瞧瞧这小脸,嫩的和豆腐似的,这皮肤,白的和雪似的,连精气神也越发的好了。”
这话未免太夸张了,姜辛只能说调养的略有起色,可衬不上姜大太太的话。
姜三太太也扯了个笑影,道:“是啊,二丫头一向身娇体弱,倒不成想是姐妹中最有福气的。”
姜辛心下微讶,好端端的,她怎么就成了姐妹中最有福气的了?这情景,让她有一种旧事重演的骇然。
姜辛垂头做不好意思状,并不接话。
姜大太太见姜辛不接话,也不气馁。当年她欺姜辛天真,此话一出,姜辛自己就问出来“怎么就最有福气”的话来,她顺势就把章家亲事扯了出来。
如今姜辛不入毂,她有别的法子,当下亲热的拉着姜辛的手坐到榻上,语重心长的道:“二丫头啊,你现在不小了,要不是相比从前更沉稳、更懂事,这话大伯母也不会和你说。”
姜三太太没地儿可坐,便示意丫头拉了把椅子,坐到姜辛的另一边,抓住了她另一只手腕,附和姜大太太道:“这做人得讲良心,二丫头,你自己拍着胸脯说,三婶娘一向不曾亏待过你吧?”
这是……什么架势?两人怕是她会反抗,预先将她绑架起来了。
姜辛缓缓抬头,眸光沉静,语气轻柔的道:“大伯母、三婶娘有话只管说。”手上却使力气,想要挣回来。
姜大太太笑道:“你别怕,这是好事,大伯母早就瞧着你将来是个有福气有出息的,这不就应验了。”应验?什么应验?对于姜辛来说,再没有比应验章家亲事更恐怖的事了。
姜大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