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上第一更。
章哲才进门,二老爷章遵就得了消息,他放下书,沉着脸吩咐道:“叫他过来。”
底下人不敢怠慢,忙去传话。
章哲却没立刻赶过来,他先回了内院去换衣裳。
林氏带着丫鬟先迎了出来,未曾靠近,先双眸含笑,微红了双颊,羞怯的上前行礼:“六爷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么?”
章哲停下步子,头一次正视自己的妻子。林氏闺名婉婉,人如其名,生得娇小玲珑,性情温婉,是典型的江南女子,说她一句“钟灵毓秀”一点儿都不夸张。此时见他望过来,林氏的双颊更像多抹了一层胭脂,眼神里波光荡漾,仿佛风吹皱了一池春水,说不出来的娇柔、妩媚。
章哲却只是垂了垂眼皮。
林氏在他眼里,未免年纪太小了些,他看她就像看自己的妹妹,有疼爱、怜惜之心,却升不出爱慕、渴念之欲来。
他嗯了一声,淡漠的道:“你且稍待,等我换了衣裳,我有事和你说。”
林氏不由一怔。她是奉了父母之命,应下章家的这份亲事。从小就在京城长大,她眼界宽阔,虽然不敢说一向看人以出身论,但对于从千里之外过来投亲的章哲还是不大满意的:他既无才学,又无功名,又是打小在燕城长大,纵有章家之势,也难掩他的小气、猥琐。
可谁让她是庶女呢,能成为正妻,已经是意外之想,待见了章哲,见他生得fēng_liú、儒雅,人又挺拔出众,当初的怨言便都化为了欣喜。
可这位六爷却是个冷情冷性的,成亲不久他便出了门,迄今为止,她和他朝夕相对的次数都有限,便是她少女芳心大动,想着要和他多亲近,可耐何他自由如风,她也无可耐何。
难得他今日肯和自己四目相对。
那双忧郁的、深沉的、黝黑的眸子里写满了东西,似乎与她无关,可她也看到了刹那间他眼眸里涌起来的歉疚。
不管是什么感情,肯正视她就是个良好的开端,不是吗?
林氏忙浮起羞怯的笑道:“妾身服侍六爷……”
“不用。”章哲声音有如快刀,迅速麻利的斩断了林氏的柔情,可林氏自己却觉得心口涌上丝丝缕缕的难受,好像快刀已经抽回,那锋利的刃口留下的余威仍然割伤了她细嫩的面颊。
林氏并没有被打击到,脸上的潮红渐渐褪去,苍白慢慢涌上来,最后也只是化为柔婉的低头一笑,她仍是淡定、沉静的转身吩咐身边的丫鬟:“去给六爷准备热水,你跟我去给六爷挑换洗衣裳,你去准备饭食……”
章哲却只是换了衣裳就出来了。
林氏还在翻箱倒柜,挑选着她亲手替他做的衣裳、鞋袜。等到章哲进来,看到他身上陌生的衣裳和针脚,林氏不易察觉的一蹙眉:衣料过时了不说,这衣裳也太拙朴了些,虽然说粗布衣裳也不减章哲的风姿,可到底这是在京城,章哲这般打扮,就算是在家里,也显得有些寒酸。
从前他多有忌讳,衣裳不是白就是黑,现在却换了玄紫色,就连腰间都挂着半新的绣竹纹荷包,眼色鲜亮的扎人眼。
林氏讪然而自嘲的一笑道:“六爷已经收拾好了?倒是妾身笨手笨脚,慢了许多……”
章哲并不计较这些,坐下对她道:“我有话要和你说。”言外之意很明显,这话只想和她一个人说。
他的语气太郑重了些,林氏心猛的一跳,顿时泛起不祥的预感来,看向章哲时的眼神带了些柔弱的委屈,她颇微可怜的求乞,好像在渴求他对她仁慈些,别对她太过严苛,更希望他能收回要说的话。
一旦把身边的人都打发了,仿佛他便会说出刻薄、难听、伤人的话一般。
但章哲不为所动,那清亮、黝黑的眸子里多了几分浓重,少了几分忧伤,添了几分烦忧,减了几分耐心。
从前他是温文君子,这会儿却像极力压抑着什么,有一种锋利宝剑即将出鞘的寒厉。
林氏认命的在心底叹息,对身边的丫鬟道:“都出去吧。”
她身姿袅袅,轻盈的走过来,坐到章哲对面,伸出纤长手指,替章哲斟了一杯茶,温婉、柔顺的递到他跟前。
章哲没接。
林氏自嘲的想,看这意思,举案齐眉都是奢侈了。
她将茶盏放到章哲身前,道:“六爷有话只管说。”
章哲却起身,朝她拱手施礼,道:“是我对你不起,我先向你道歉。”
林氏一惊,腾一下起身,惊疑的道:“六,六爷?这话是从何说起?”
章哲示意她坐下,自己也一撩袍子落座,道:“成亲当日,我便同你说,我曾有贤妻,因事出意外,不幸亡故,耐何父母强逼,我不得不应承这门亲事……”
林氏酸涩的笑了笑,道:“妾身知道,六爷乃重情之人,不愿意违逆长辈,又不愿意辜负姐姐的情意……妾身都了解。”
他是君子作风,当日便说得清楚明白,虽然应下这门亲事,却要守孝三年。这要求虽然荒谬、无理,可林氏深知男人心思容易反覆,越是和他呛着来他越是要做,横竖她和他还有一辈的时间,何必计较这三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她不信她一个活生生的人打动不了他的铁石心肠?
可现在,旧话重提,这是出了什么她不能控制的事了吗?
章哲歉疚的道:“她没死。”
林氏大骇:“什么?”没,没死?怎么可能?
章哲嘲弄而肯定的道:“是,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