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等到吉时,姜冽亲自送姜辛出门。
因为二老爷早就不在了,训女之职是由姜三老爷代行的,不过是几句客套话,叫她以后上奉公婆,下教子女、宜室宜家、承续子嗣之类。
姜辛一一应了,大红盖头落下,眼前一片火红。
她由姜冽背着出门,身后是若隐若现的低泣声,姜辛的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她不敢哭得放肆,也不敢用手背抹脸,只能紧咬着唇,竭力克制着这种即将离家,未必能再有归来那一日的离别。
姜冽很快停下,姜辛从下垂的视线中能望见面前的大红吉服,她知道那应该是章哲。心里扑通扑通乱跳,很有一种跳下姜冽的背,拨头就跑的冲动。
这亲事不结了,她逃婚成不成?
不过是想想而已。
只听姜冽正色道:“之问,我把二妹妹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待她,别以为二叔家只她一个,你们便可随心所欲的苛薄她。要是敢有半分错待,我会让你知道她是有兄弟的人。”
姜辛眼睛又酸又涩,却只是咬着嘴唇微笑。
只听章哲温声回道:“我既求娶,自当诚心以待,大哥只管放心。”他话不多,说得却很诚恳,姜冽似乎很满意。
于是姜辛被送进花轿。
姜冽抽身退后,柔软的衣袍掠过姜辛的手背,她心中一阵抽痛,很想抓住这最后的温软,借以弥补此刻的害怕。
姜冽似是明白姜辛的心思,他并未急着就走,立在轿门处轻声道:“甜甜,别跟家里人生份了,有什么事,打发人给家里送信,还是那句话,不好找祖母或是旁人的,叫人给我送信儿。”
当初他说这话,姜辛只敢信半分,如今却是真的信了十分。当下只是一味点头,喉头哽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好沉沉的点头。
姜冽笑笑,目光落在绣着鸳鸯的大红盖头上,道:“我有这么多妹妹,不敢说各个都心疼,也不敢说对谁都一样,可谁对谁错,我自有一杆秤。”
他说的是姜蜜。
没人说姜辛什么,可大房认准了是姜老太太偏心,因迁怒才使得姜蜜遭此厄运,甚至连带着拖累了姜饴。
姜冽从未当着姜辛的面,问过一句,抱怨过一句。姜辛私下里也不禁怀疑,他是不是要因此而与自己疏远。
可他没有。
姜辛终于轻声道:“对不起,大哥。”她心知,姜蜜的事没那么好应对,不知道有一天她和姜蜜因为利益冲突而不得不对敌,大哥会不会后悔曾经义无返顾的帮过自己。
大哥是个热心而善良的君子,可有候,君子最难做人,所受的煎熬也最大。
姜冽只笑笑,道:“傻话。”
他沉默了一瞬,后退一步,轿帘扑簌一声落下。从前种种,他也只能落个“无愧”而已。
在“起轿”声中,姜冽听见姜辛说了一声“谢谢”。
秋风飞扬,空气里尽是寒冷的味道,满地黄叶,在街角打着旋,沙沙的,和着喜乐之声,似在迎风起舞。
章家一片火红,府里上上下下,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外轻盈。
章老太太和章二太太,以及刚回来的章大太太,以及一直分开住的章三太太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顾氏都负责膳食和器物,忙得分身乏术。
小跨院里的胡氏着了一袭丁香色对襟褙子,蜜合色马面裙,正和自己身边的丫鬟红樱轻声耳语:“三爷把她安置到西边小跨院了?”
“回姨娘,千真万确,奴婢瞧得真真儿的。”
“她……是个什么来头?年龄有多大?样貌如何?可……可比我还要年轻貌美么?”胡氏一向自诩美貌,此刻到底摸了摸仍然光滑柔嫩的脸颊。再不承认也没用,她终究是老了呢。
红樱小声道:“年纪不过十五六岁,生得姿容娇美,衣裳也十分华丽……”看着像是个受宠的:“奴婢听丫胡仆妇们叫她姜姨娘……她哪里配和姨娘比呢?生涩得不行,言行举止间很是轻狂放肆,完全就是小人得志的嘴脸,呸,也不过是仗着肚子罢了,否则三爷怎么会瞧得中她?”
胡氏早没了从前的自信。
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对着她这张再美的容颜,只怕章贤也要看腻了,从前她缠得紧,不给章贤偷腥的机会,可仍然会被一个低微的丫鬟如意爬床成功,如今又冷了章贤小半年,他饥不择食,哪管那女人是天仙还是媸女?
红樱也着实费了些功夫,好在服侍这位姜姨娘的人都是武州来的,与红樱有些交情,尽管过程艰难,好在打听着了,她看看四周,见确实无人,这才俯上胡氏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胡氏脸色突变,失声惊道:“你说得竟是真的?”
红樱一脸义愤,点头道:“奴婢怎么敢撒谎?”
胡氏紧绞着手指头。耳边仍能隐约听见鼓乐喧天,眼前仿佛是热火朝天的火红,一想到姜辛没能成为注定死局的章三奶奶,反倒正大光明、风光无比的嫁进了章家做六奶奶,她心里既不甘又不愤。
胡氏脸上的神色就越发难看。她咬了咬牙,对红樱道:“你替我换了衣裳,我去瞧瞧。”
红樱慌张的道:“姨娘这是要做什么?奴婢说句僭越的话,管她是谁呢,横竖姨娘马上就和三爷回去了,这里什么样,跟姨娘有什么关系?”
红樱还是有点怕章贤,她私下打探消息倒没什么,可万一姨娘出点儿什么事,寻根溯源,查出是她通风报信,她非得和红娆一个下场不可。
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