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不接腔。
她为人厚道是一方面,少有在人背后说人是非的时候。再则,她与李老太太毕竟交浅言深,真论起来,她与章老太太虽然也有龌龊,可到底几十年风风雨雨都过来了,还不至于因为旁人几句话就到了离心离德的地步。
再者,章老太太有骄傲的资格,章老太爷在朝中为官多年,颇有积威,几次上书乞骸骨,要告老还乡,圣人都没批,再三挽留,又加封太子太傅,章家大老爷、二老爷也会做官,到了章贤这儿,又少年有成,可不是让人羡慕嫉妒么?
李老太太察颜观色,见姜老太太虽未露出不满的神色来,却只是嘴上哼哈的敷衍,便猜出她的心思来,轻嘲一笑,道:“你莫觉得我是嫉妒,我悄悄的只告诉你一个人,这回章家要挑的可不是风头正盛的三奶奶,而是要替章六爷冲喜的六奶奶。听说章六爷病得人事不知可有些日子了,也不知道六奶奶嫁过来是福还是祸。”
章老太太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了,她望着李老太太,满眼都是震惊和疑惑:“你,你刚才说的……”
都是真的?
章哲病了的事,竟没人知道,要不是李老太太说,姜老太太是一丝风声儿都没听到。
姜老太太不由的看向章老太太身边的邵嫣然。
看她那样子,不像是知情的。可李老太太也不像是撒谎的,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邵嫣然的父亲邵则成是顺天府尹,李珏不过是一县县令,品级上相差甚远,又是顶头上司,李老太太无论如何也不会背后诋毁邵家,但凡泄露出去,李珏的官就做到头儿了。
更不用说章家了,放眼燕云十六州,可有人敢么?
怎么李老太太说话的口气又是愤怨又是幸灾乐祸呢?也没听说她与章、邵两家交恶啊?
李老太太若无其事的抿了一口茶,借机向四下望望,见该拍马的拍马,该逢迎的逢迎,该拉拢的拉拢,没人注意到她和姜老太太,这才低声道:“章家不仅点名要我那不成器的孙女来,还问了她的生辰八字……”
李九娘被章家钦点之初,李老太太还是挺骄傲和自豪的,不管章家的三爷还是六爷,李九娘嫁过去都是高攀。
虽说比姜家的二姑娘姜辛强,可李家在燕城没有根基,李珏若是攀上章家,仕途会走得更顺畅一些简直是注定的了。
就是李珏也十分满意,听说此事还特意嘱咐了李九娘,叫她务必勤奋踏实……说白了就是务必要表现得最好,别让人小瞧了李家。
章家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李家也不是没听说,放到旁人身上,自然是拿来当笑话听,真放到自己身上,便只会嘲笑姜家没眼色,不识时务。
相较于章贤本人的出色,一个得宠的妾氏实在算不得什么大问题。况且李珏也说了,国法家规在前,就没有说把妾扶正的先例,否则章贤是要吃官司的,胡氏也要补充官发卖。
章老爷子若是知晓,也绝不会叫孙子犯这样的傻。
李老太太便去了最后一点儿猜忌,整日就和夫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替李九娘置办衣裳首饰,甚至连日后的嫁妆都想着一起置办了,大有章三奶奶非李九娘莫属的架势。
可也巧,在首饰店和邵嫣然碰了个对头,两个小姑娘原来也是点头之交,可那天却因为看中了同一件镶红宝的首饰,两个小姑娘置起了气。
也就是在和邵二夫人谈话的功夫,李夫人才知道,章家一直有意和邵家联姻,最近也是频频示意,邵家自认章六奶奶是掌中之物。
那也没关系,不是还有章三爷呢吗?
章三爷相较起来,要比章六爷更有前程。
但李夫人不由的起了疑,章家这是怎么了?为何这么急着要替章家两位爷说亲?她回去便留了个心眼儿,叫人去章家打听,这一打听,才知道章六爷病了,而且病得十分凶险,可章家却把消息封的死紧,对外只说要替他说亲,其实是要冲喜的。
李夫人当即就怒了:你孙子是块宝,我闺女就是根草不成?既知道你孙子命悬一线,怎么敢拖着我闺女当寡妇?
在李家,最疼李九娘的,李老太太敢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听了这事儿,气得肝疼,把章家骂了个狗血淋头,自此是把章家恨上了。
她最是见不得邵家对章家谄媚的劲头,故此憋着这口气,和章老太太全竹筒倒豆子,说了个清楚明白。
姜老太太只觉得牙疼,一吸气,那劲儿直冲脑门,她左思右想,横竖章家对姜家的几个姑娘没兴致,那就和姜家没关系,爱娶谁娶谁,是不是冲喜,都和姜家没关系。
哪成想临辞别前,章老太太拉着她的手道:“今儿人多,倒是怠慢了你,改天我们老姐妹单独好好说说话。”
姜老太太觉得后脑勺发凉,勉强笑道:“我最近身子不好,倒是越发懒怠出门了,过年时就百般怠慢了老姐姐,改日我再上门来赔罪。”
等回去坐上马车,陈妈妈悄声回道:“老太太,今儿章家老太太身边的章妈妈跟奴婢套了半天话,仔仔细细问了府里几位姑娘的生辰八字,奴婢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想要派个小丫头去和您请示,可是章妈妈有意拦着,奴婢推拒不得,只好……都交待了。”
姜老太太气得太阳穴一突一突的,手里拿着的茶碗一歪,茶水就洒了一身。孙妈妈忙上前道:“老太太,可烫着了没有?”
姜老太太怒视陈妈妈:“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