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有些懊恼的眼泪终于淌下,陆秦氏捂脸呜呜地哭泣着,没有惊天地、泣鬼神,只是满心的懊悔。
外间,彩云被陆云轩小心翼翼地喂着喝了一碗糖水,也出了一身虚汗,冷得直哆嗦。
陆云轩将她整个抱在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身上,又喊陆云逸去东厢拿斗篷来。他们不可能一直呆在这里,要回屋去就要经过院子,不用斗篷裹住肯定冻着。
薜郎中见彩云缓过了劲儿,又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包括让她一会儿用热水沐浴,刚才出了冷汗可不能直换衣,寒气未除影响身子。
沐浴之后让自己暖和些,喝了药再好好睡一觉,明儿他再过来复诊,对陆云轩的要求也是一样。
说完他很不情愿地又朝内室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叹气道:“陆秦氏这么不停地闹,怕身子骨也是要伤一阵儿了。”
“请先生为她看诊。”陆云轩也看了一眼内室,见到那仍坐在地上捂脸痛哭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痛。
薜郎中迟疑地看向内室:“陆秦氏,所谓怒伤肝、忧伤肺、思伤脾、恐伤肾,而你肝火上升、性格暴躁,斗气偏执、思虑过竭,母子成仇、惶恐不安,便是终日以泪洗面,若不心怀善念慈心,怕是再无回转余地了。”
一席话也不知是在说病,还是在说事儿。只是大家都听懂了,一时间室内只剩下陆秦氏凄凉的哭声。
“看来今儿是没法把脉了,我这儿正好配有几颗安神药丸,先给她吃一颗吧,之后也泡泡热水再好好睡一觉,明日上午我再来。”
薜郎中见陆秦氏只是一味地哭,既不争辩也不咒骂,到是比先前安静了许多,但仍是不合适把脉的,只得提议。
陆云轩见状便点了点头。
等陆云逸拿了斗篷过来,又让他去交代小六他们多烧些热水,再喊碧桃和青梅两个来伺候夫人,又向大家致歉,这大晚上惊扰了他们休息。
“云轩你别客气了,赶紧抱媳妇儿回屋去,明儿我和你二伯再叫上你大伯过来谈事儿,让你六叔去趟陆家庄。”玉伯娘便说道。
“有劳。”陆云轩声音有些疲惫地道,“明儿一早我让云逸去趟秦家。”
等大家都散去,陆云轩并没有急着走,仍抱着昏昏欲睡的彩云坐在椅上,沉默得只剩下他的呼吸声和陆秦氏的哭泣声。
“大、大少爷。”
碧桃和青梅进屋,就看见大少爷和大少夫人这样子,不由一愣,随即有些紧张地连忙行礼,声音都结巴了。
“去倒些热茶来,伺候夫人先吃了这颗安神药丸,一会儿二少爷那边会送热水来,伺候夫人沐浴,再好好照顾夫人睡觉,不要让夫人再出去闹腾了,她身子也吃不消。”
陆云轩表情黯然地一一吩咐着,声音轻缓而沉重。两个婢女连大气儿也不敢多喘,恭声应承着,早没了以前放肆的模样。
后半夜,陆家所有人心情各异,除了麒儿吃饱后安静地睡着,都不是睁着眼在等天亮,就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天色刚蒙蒙亮,日头尚未升起,屋外寒气未散,陆云逸最先出门,在院子里原地跑了几步,又打了一套拳,便要回屋叫小六和小阳起来。
结果发现小六和小阳已经穿戴妥当,正蹲在门口看他打拳,手头还不时比划着,便笑道:“以后再教你们,现在先干活去。”
回到大杂院后,虽然小六和小阳也回到了他身边,不过他经过京城之行后,已习惯了起更早,和子维一样跑步、练拳、回屋读书。
等小六和小阳起来,已经是他读了一会儿书之后,因此他们两个并不知道他这二少爷还会打拳的。
三人在厨房烧火、洗锅、煮白米粥,昨天小嫂子有将小蛋糕留一些儿,他们今天的早餐可以用粥配蛋糕,吃了就去县城。
陆云轩一直没睡,只是将彩云搂在臂弯将她好不容易哄睡了,一直不敢动弹,怕又惊醒了她。
只是彩云也没睡多久,天色刚亮些就醒过来了,看见夫君眼睛红红的透着血丝,不由心疼极了。
小俩口依偎着说了一会儿话,便起床出屋,先去看了麒儿,麒儿刚吃饱就拉了隔夜粮,乳娘陈张氏和林蔡氏正在给他擦屁屁、换尿布。
彩云一见也要过去接手,陈张氏连忙笑道:“大小姐不必担心这边,先去吃早饭吧,咱们会把小少爷照顾得好好的。”
彩云这才想起三嫂安排这些人的用意,但还是道了谢,这才转身和陆云轩出了屋。这时陆云逸正牵了马要出门,看见哥嫂出来便停下了脚步。
“云逸,县城暂时不要去。”陆云轩让彩云先去洗漱,他走向弟弟,压低了语气温和地道,“不管我们如何心意已决,仍是不能将事儿做绝。”
“哥都被她闹成什么样子了,还要委曲求全吗?”陆云逸心中酸涩地道,“她心里只有莫明其妙的仇恨,已经没儿子了!”
就算这次再妥协一次,只怕不会换来娘的悔改,而是下一次更凶狠的闹腾吧?
他怕了,他不知道下一回是什么时候,是在怎样的情况下,他无法想像下一次的后果是什么。这样的担忧就像山一般重压在他心头,迟早疯掉。
陆云轩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抬手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陆云逸再次落下泪来。
大家正吃着早餐,陆家庄就来人了,这次不但有族长爷爷和几个族老爷爷,还有几房嫡系代表,陆云轩见了心中一凛,又不由替执迷不悟的娘感到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