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面前的纤弱女子在自己足足承载了三成功力的一掌下竟是仿若未曾受到丝毫伤害,杜伏威面上神色登时变得古怪之极。不管先前他对魑魅魍魉之事再如何不屑,在目睹了此等诡异情形时却也不禁心内悚然一片,而在他犹自惊讶之时青年掌间饱含劲力的长剑却也已后发而至地贴近了他的背心。
然则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杜伏威那比常人所穿更为宽大的双袖却是倏然向后甩出。虽然他此举只是为了抵御来自背后的攻击而已,可熟料就在此刻,那原本踉跄退后的少女竟是骤地欺身而近,原本背在身后的右手也同时向前倏然挥出。
在杜伏威充满难以置信之意的目光注视之下,少女右掌心内的一抹朱红色的印记骤地一闪,在下一刻一道清亮的水花已是骤然自其间涌出并在短短的瞬息之间凝成了一支浅蓝色的半透明箭矢,继而那抹水箭更是循着一道极其玄妙的弧度向着门户大开的胸膛要害处刺了过去。
若是换作一般高手必然躲不开这突如其来的一击,但杜伏威毕竟成名日久、功力极深,当下竟是在此间不容发之际在杨玄感直刺而来的剑脊上略一借力,径直向侧方飘飞了开去。而他这一妙至极巅的躲避动作却是令得击向他前心后背的两招尽皆刺了个空。而杨玄感在刺出一剑后却是顾不得继续追击,在下一刻已是径直奔到少女身旁上下打量着她一脸焦急地问道:“……灵儿,你可有受伤?”
龟灵缓缓摇了摇头,转目间却看到杜伏威竟已当机立断地转身向村口的方向飞掠而去,心知无论如何也已追之不及,不由在心中暗自慨叹了一声——以她的眼光自然看得出若是杨玄感方才若是不顾一切地继续抢攻的话多半能够轻易重伤敌人,可最终却是因为心系自己的安危而导致功亏一篑!虽然她很感激对方如此看重关怀自己,可倘若他在战场上还这般因为顾忌太多而决断失误的话岂非危险之极?
而杨玄感却是完全未曾注意到她眼中的忧虑之色,直到看清了其画在左掌之上的朱红色符咒方才低低地吁了口气:“幸好你无事……”略顿了顿后却又愤然接道:“杜伏威那厮方才竟敢击你胸口……简直便是老不正经、无耻之尤!”
她现在附身的这个身体不过十一二岁,且因营养不良的缘故根本未曾发育……论起身体年纪来杜伏威更是几乎便可做她的祖父了,在这生死一发之际她的这位兄长到底是在胡思乱想什么?龟灵颇为无语地扫了青年一眼,待到目光落至自己手掌中的暗红色符字上时唇角却不自禁地漾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意。
她方才用于抵御杜伏威攻击的 “借物代形符”和用于控制水箭的“玄水符”均是她事先用自己的鲜血并加上自《长生诀》中汲取的灵气事先画在掌心当中的。这符咒之术虽是源于道门,但却只有那些略有法力的凡人用于施展低微法术时方会用上。而地仙之上的修道者俱可直接汲取天地间的灵气,又哪里看得上这样的符箓小道?而她前世甫一化形即为真仙,若不是通天教主向喜杂学她也绝不会对此有所涉猎,熟料今日竟是要藉此来作为保命之术了。
杨玄感却以为她此刻是在因为杜伏威的逃离而心中不虞,当下便收敛了怒容笑着安抚道:“杜伏威逃了便逃了,虽然他武功尚可,但却人品低劣、不善用兵,不过是跳梁小丑,不足为虑。不过以你此刻情况使用‘借物代形’这般的高端符咒可有什么后患?”
话音方自落下,却见对方的罗袖之上竟是隐隐沁出了血红的颜色,当下不由面色一变,迅速伸手将少女的右手一把抓起并丝毫不顾男女之别地将其袖口一把揽起——只见纤细的手臂之上一道寸许长的伤口赫然在目,此刻竟还在淋淋沥沥地淌着鲜血!杨玄感沉默半晌,最终还是恨恨地从怀中取出手帕按上了对方的伤口,同时没好气地问道:“为何要用自己的鲜血刻画符咒?”
“我此刻法力不足,若是使用黑狗血或朱砂符咒威力会减弱许多,更何况此处也并无道具可用……放心吧,伤得很轻,不打紧的。”龟灵安抚地向青年展颜一笑,在看着对方为自己裹好伤口后方才笑着接道:“大哥治伤的手法相当不错,在战场上应也没少受过伤罢?”
“我的确没少受伤,不过男子和女子能一样么?倘使你将来遍身是疤嫁不出去的话莫是想让我养你一辈子么?”虽然口中责怪不停,但青年手中的动作却仍是极尽轻稳,丝毫没有让她感觉到半分多余的痛楚。龟灵忍俊不禁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忍不住笑着说道:“可是我原本便没打算要嫁人呢,若大哥不愿养我的话我也唯有找个荒无人烟的名山大川隐居避世了……还是说大哥你想将我当做联姻的筹码嫁入其他阀门?”
虽然知道对方是在说笑,但杨玄感却还是忍不住紧紧地皱起了眉,半晌之后方才低低地叹了口气,放正了神色道:“灵儿……不要这般说,我是永远不会逼迫与你的。”他犹自记得在她十二岁之时他们的父亲便已独断专行地为她定下了婚约,在此过程中更是从来未曾询问过她的意见。他虽也曾极力反对,但最终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成为利益的筹码。若不是他们的父亲病亡之事使得此亲事不了了之……恐怕她除了嫁入宋阀便只有离家出走一途了罢。而如今虽然她只是顺口一言,却着实是令他觉得心中涩痛难当。
“抱歉……是我失言了